门锁响起熟悉的按键音,孟星河正推开门,迎面看见她奔来的身影,微微愣了一瞬,随即暖融融地笑开,眉眼间浓重的倦色还来不及收回,却是微微亮起,沾染上鲜活的色彩。
客厅桌上的那盏灯,被舒窈用心点亮了,与等待的人一起,等他回家。
“你还好吗?”她急吼吼地将他上下大量一遍,目光落在他凝固着血痂的唇角,顿时心痛不已:“他们又为难你了?”
与她当年被舒建平关在家里时大发脾气相比,他显然连率性而为的资格都没有,孟宗辉对待他的苛刻,从此番行程中路诚的肆意可见一斑。
而她却还在责怪他的妥协,责怪他放弃为母亲申辩的机会,让她一个人凄凉埋葬于黄土。
她难道就不苛刻吗?
思及此,舒窈惭愧不已地低下了头,却见他笑了笑转过身朝玄关走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双拖鞋,轻轻放在她脚旁:“让阿窈担心了。”
从房间奔出来得匆忙,舒窈这才发觉自己还光着一双脚,即便排屋里铺着地暖,脚下踩着的也是绵软的地毯,可赤足踩在地上,多少还是显得慌乱又不体面,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葱白脚趾赧然地蜷了蜷。
她清秀的面颊浮起丝丝绯红,孟星河见状唇角轻挽,动作阻了阻,缓慢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微凉的右手轻轻抬起她脚面,稳稳套入柔软的棉布拖中,他声线微哑:“谢谢阿窈。”
“嗯?谢我做什么?”她有些开心地隔着柔软的布面翘了翘脚趾,一时没有留意他的语气。
蹲在身前的人却久久没有回答,苍白手指用力撑了撑膝盖,却没能立刻起身。
安静间,瞥见一滴晶莹砸落地面,又迅速被厚实的地毯吸附,只留一点深色的印记证明着它落下的痕迹。
舒窈蹲下身去,与他膝盖相触,慢慢抬起的手臂心地环住他宽阔而又单薄的身背,像抱住一件脆弱的瓷器,格外珍视。
“星河,哭出来吧,不要害怕。”她会抱着他,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她想要这样做,也正在这样做。
被她抱住的人身背轻轻颤抖,埋首在她颈侧,没有听到失控的哭声,只有温热的泪水打湿温暖的心扉。
她不会知道他今日经历了什么,如果他不愿意讲,她可以不问,为他保留所有易碎的心情。
就像她不会知道,在被孟宗辉殴打到满嘴血腥的时候,在被林雅琴的尖叫声嘶喊得心脏刺痛的时候,在昏聩的神智几乎不能左右言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坚持下来。
是一个等待的姑娘,和一盏亮起的灯光。
也是,他的全部。
商山矿二期顺利收尾时,年关已近。
应酬突然奇怪地暴增了起来,光是舒窈自己抹不开面子应承下去参加的就有五六个,更别本就负责业务端口的孟星河,常常是没日没夜地加班,所有的周五和周末也被排满。
他们忙到连轴转,甚至都没有能挤出来去接橘座的时间。
舒窈体谅他辛苦,所有能休息的时间也尽可能不打扰,连在公司遇到时的谈话都变得温声软语,偶尔被他开个玩笑,还会脸红娇嗔着追打一下,一时间不止是秘书周,连投资部的程昱都对这转变惊呆了。
莫非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妇经过了一个共同的圣诞假期突然彼此一见钟情了?
吓,这么神奇的圣诞假期来一打好了。
周五的傍晚舒窈从公司回来,却见排屋门口站着一个矮墩墩的人,走近才看清是个八九岁的男孩,一头鸡窝一样蓬松的自来卷,背着书包系着围巾,被厚实的羽绒服裹成一只胖球,正无视寒风抱膝坐在门口台阶上,一脸阴沉。
区管理尚算严格,通常鲜少有陌生人来访,舒窈上下打量着孩,脑中瞬间蹦出了“被藏匿多年的私生子找上门认亲”的狗血桥段,心里盘算着作为正主的自己是该凶一点还是再凶一点?
“你是,谁家的孩?”做戏做全套,舒窈抱起手臂倚在栅栏处,乜斜着眼瞅了瞅那孩子。
胖墩闻声抬头,冷淡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冻得通红的脸蛋气鼓鼓地道:“你老公呢?”
哈?还真是来找他的?
舒窈险些要跳起来,立刻冷了眉眼:“你妈妈是谁?”
“关你么事!”胖墩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是一只有些年头的旧款式,屏幕都被摔裂,打开的页面是一张照片,上面的橘座正优雅地翘着大腿,丰姿绰约,眼神妩媚。
“你怎么会有橘座的照片?”她诧异,脑海中狗血翻滚:试问学生绑架一只猫为哪般?
“这是关大叔发给我的!”胖墩怒气冲冲地前后翻着,乱糟糟的鸡窝毛都要根根炸起:“橘座的蛋蛋呢!他对橘座做了什么!”
咔,舒窈正在过戏瘾的大脑顿时宕机,仔细盯着他翻动的图片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白了,我带你去找罪魁祸首。”
关随远位于滨江的豪华公寓可算名副其实的千尺豪宅,复式大平层上下均专门铺设了猫咪管道,可供橘座在充分自由的玩具森林里恣意穿梭,舒窈并着胖墩,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根本忘记了自己来兴师问罪的初衷。
胖墩咽了口唾沫,橘座这是搬进了皇宫里呀。
“欢迎光临,橘座的前任。”美式工业风装潢的客厅,关随远一副标志性的“北京瘫”,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上,从沙发背后的管道中跳出一只橘黄色的圆球,哓一声砸在他怀里,差点将他砸吐血来。
橘猫却只是漠然而高傲地扫视过客厅中的三人,悠悠踱起碎步,毫不留情地踩着关随远腹部走去巨大的落地窗前晒太阳。
数前关随远应邀出席一场活动,因为有爱宠相关推广,他灵机一动带上了橘座,当时会场中有着许多名贵的纯种赛级宠物,它们无一不是被精心呵护体态优美的,然而野蛮生长的橘座就如同彪悍的健美选手一般招摇走过一众娇俏胆的公猫,将场上的各种母猫迷得颠三倒四。
而当发完言的关随远察觉事情不对时,橘座已经以一己之力,骑了不下五只母猫,这还只是监控中能够看到的数量,赛级猫犬的繁育极其严格,关随远当场损失了几十万还要挨个赔礼道歉,甚至于有道媒体标题党戏称宠物随主人,足见关氏二公子的私生活之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