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翻记录,就立刻有新的电话打进来,竟然是从不主动联系他的关夕白。
能惊动关大公子的事,想必应该是天塌了。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关夕白冷冰到发硬的声音冰凌一般穿刺而来,密密匝匝不留缝隙。
“在”一开口才发觉嗓子里完全被堵住了一样干胀剧痛,他俯身扯过纸巾掩住口用力咳嗽了数声,只咳出来一些细碎的血沫,喉间的干涩却毫无缓和,反倒是剧烈的咳呕让眼前重回黑翳,他有些脱力地倚回床头,将电话重新接起:“我在家。”
他的声音显然太过嘶哑,令那头的关夕白一瞬静了下来:“你怎么了?”
“唔,”他看了看手机,后台还在不断有电话进来,而刚刚贴着脸侧的手机屏幕也沾上了一道血渍,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果然是一手的粘腻。
原来不是汗么。
“喝醉了,手机没电。”他说道,语声平淡:“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洗澡了。”
关夕白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像在斟酌字句:“陈风昨晚割腕自杀,正在我们医院急救。”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僵了僵,眼皮也跟着猛地一跳,却还是敛下来,语声里更是听不出情绪:“好,我知道了。”
“这边现在全是警察和媒体,”虽然知道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但关夕白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你先不要过来,等后续稳定下来再说。”
“嗯,谢谢你。”他平淡的好像在听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关夕白也难以揣测到他究竟在想什么,难得关心别人却被敷衍,这让关大公子十分挫败,便不再多说什么。
雾气朦胧,惨白的浴室吸顶灯,照亮墙面半人高的镜面,也照亮镜中人苍白发灰的面色,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头,遮住黯淡无光的眼睛,从下颌弥漫过脖颈直达锁骨的硕长伤痕便一览无余,不记得是被锐器还是指甲了,伤口并不平整且深浅不一,好在已经凝固血痂,一条一条是深沉的暗红色,倒是省得包扎了。
腰腹处青紫色的淤痕已经出现中空的血散,只是迟迟没有痊愈,轻轻按下去即是酸胀感,从内里传来隐隐的刺痛。
他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满目疮痍的身体,像一块逐渐腐烂的死物,怎么看,都觉得生厌。
说起来,死亡还真是一条捷径,陈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无论成功与否,都能换来所有人的谅解和关怀,真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割腕他也曾经尝试过的,记忆中划下的第一刀最疼了,其实却切割的很浅,毕竟是个新手,找不到好的角度,一刀一刀割下去,浪费了许多时间,然而当他的鲜血沁透沙发扶手,蜿蜒流过地板的时候,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人寻死觅活都能换来关注的,他就不行,即便是真的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没有任性的资格,他连死都不配。
手机已经快被打爆,多是些陌生来电,可见许多媒体已经得到消息,天舒刚刚复市成功,剽窃案就突然有了巨大进展,盗窃者畏罪自杀,今日的头条一定十分精彩。
因着电话联系不上,程昱干脆直接冲上门来找他,本是急得满头大汗,却在他打开门的刹那安静了下来,他脸庞苍白得吓人,眼底有着浅青色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叵测,程昱使劲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声音放的轻低:“那个,老大,昨天发生了点事情。”
“嗯,我听说了,公关部调动起来了吗?”他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将人让进屋,自己则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外套穿上,对着镜子整理起衣领,他穿了一件灰米色的高领毛衣,虽然是薄款,然而已经三月份的海城,毛衣还是显得有些厚了。
只不过有那副衣架子一样的身板撑着,大衣熨帖的一丝不苟,法式袖扣也扣的十分对称,看上去仍是气度翩翩,一点也不慌张。
桌上摆着一堆药瓶,几片花花绿绿的胶囊药片散落一旁,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喝掉了一半,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
实在是有些矛盾,程昱偷眼瞄过,见他已经换鞋出门,也顾不上多嘴急忙跟了上去。
“已经在控评了,媒体方面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等警察的处理结果。”程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电,随着他往外走,出了单元门洞却见他径自往停车场走去,程昱诧异道:“老大不去公司吗?”
“我去一趟医院,公司的事情你第一职权处理即可。”说话间孟星河已经启动了车子,他偏头咳嗽的时候不知牵扯到哪里疼痛,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程昱大惊:“您现在去医院?好多记者都在那边啊,这”
“阿窈呢?”他问。
“舒总舒总在医院”程昱支支吾吾:“但是您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啊呸撞在枪口上?”
可是他不过去的话,被记者们围住的就是舒窈了,这一点程昱心知肚明,是以吞吐一阵也不好再做阻拦,孟星河看出他的担忧,宽慰地笑了笑:“没事的,你好好把控好的情况,有问题及时电话我。”
程昱点头应下,目送车子转过花坛开走,脸上的担忧一点也没有缓解:“我怎么觉得老大比陈风更需要看医生。”
希望舒总能顺便也关心他一下吧。
瑞金医院离斯南路并不远,然而出事之后舒窈一点也不敢透露消息给舒建平,保安虽然将大部分记者拒之门外,然而不能保证急救室外面这一走廊的人里没有一个二个漏网之鱼,礼服裙摆上还沾染着陈风的血迹,舒窈坐在急诊室走廊里,两个小时前被告知陈风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无菌病房观察,满八小时没有异况即可转去普通病房,与她一道在走廊里等着的,还有几名接警的警察。
即便这样,还是没能挡住一波又一波偷偷溜进来的记者,没多久走廊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舒经理,请问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您当时为何会出现在陈风公寓?”
“有传闻说您与赛维咨询的顾问有暧昧关系,请问这个人是陈风吗?”
“盗窃者是陈风的话天舒准备怎么处理呢,您是否会顾忌私情撤销对大通置业和陈风的起诉?”
“舒经理有传闻说您正在与孟氏二公子孟星河提出离婚协议,请问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关于遥远星河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