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恰逢邺城三年举行一次的吉礼。
魏韦一早便来请韩祈一同前去观礼。
唐汣拄着拐杖坐在院中的木亭下,医女端了熬好的药送过来。
“夫人,该吃药了。”
唐汣挪眼看她,眼皮轻轻眨了眨,“王爷呢?”
医女放下药碗,回答,“王爷随郡守大人去参加吉礼了。”
唐汣看了看桌上的冒着热气的汤药,不冷不冷热地道,“他倒是有兴致。”
医女沉默。
难怪今日郡守府这般安静,原来都是去参加吉礼了。
一口饮尽苦涩的汤药,唐汣拄着拐杖起身,刚要走就听见身后一道声若黄莺的声音。
“夫人。”
唐汣回头。
“夫人这是要回主院吗?”
魏璃上前搀扶。
唐汣没看她,神情有些淡漠,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她轻轻嗯了一声。
魏璃手指顿了下,笑道,“家父同王爷一同去了吉礼,外头风大,小女是奉了凌云大人之命回来给王爷拿取披风的。”
闻言,唐汣挑眉,慢悠悠的折回,在她面前站定,“奉了凌云大人之命?”
“是....是的。”
魏璃有些心虚,她哪里能跟王爷的亲卫说上话,还不是她自己不顾爹爹反对硬是偷偷跟去了吉礼,今日风大,瞧着站在观礼台上的韩祈衣着单薄,便自作主张回来取衣。
唐汣轻笑,“紧张什么?”
魏璃摇头,“没....”
“取件披风而已。”唐汣自顾自往前走,“随我来吧。”
魏璃战战兢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畏惧前面那位夫人,明明她方才同她说话时,并未疾言厉色,怎得就是这般让人生畏。
回到主屋,唐汣坐回软榻里,扬了扬下巴,示意魏璃,“内室屏风上挂着王爷的披风,你取了拿去便是。”
魏璃僵住。
唐汣不解的皱眉,轻轻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道,“我不方便,魏小姐辛苦。”
回过身,魏璃连忙摇头,疾步走近内室,取下披风变相唐汣行礼。
看了看面前的人,唐汣道,“王爷身子孱弱,多亏魏小姐有心了。”
咬了咬干涩的嘴唇,魏璃低声道,“夫人言重了。”
“快去吧。”唐汣道,“别冻着了王爷。”
魏璃一直垂着眸子没有察觉到唐汣别有深意的眼神,她只在心里悄悄地打了小算盘,等会便有了机会同王爷说上几句话。
怀里抱着披风魏璃走的极快,到了观礼台,瞧着台上风神俊逸的人,双眸泛光,满怀欣喜地朝楼上走去。
韩祈正站在二楼的礼台上,听着魏韦讲说邺城近况。
吉礼是邺城百姓对土地的敬仰,他们生活有赖于地,故“亲于地”,并逐年加以“献祭”。
魏璃走上二楼,攥紧了手里的披风,刚要说话便被魏韦瞧见了。
“你怎么来了?”
魏璃一愣,接着便道,“今日风寒,王爷出府时着衣单薄,女儿这是给王爷送披风来了。”
闻言,凌云侧头看了一眼,瞧见她手里拿着的披风,走过去便接了过来,“魏小姐有心了。”
魏韦瞧着,倒也没在训斥,只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魏璃点头,眼神却是在看着凌云将披风给韩祈披上的时候,亮光骤时划开。
见她不动,魏韦眉心皱了皱,低斥,“还不快回去。”
魏璃轻笑,这才转身下楼。
韩祈日落方归,唐汣坐在院中的亭下正同医女说话。
她不喜丫鬟伺候,平日里在她身边的除了韩祈便是这名唤做沈清的医女了。
“夫人,不回去吗?”沈清道,“入夜风大了些。”
唐汣垂眸摩挲着手里的金鞭,话锋一转,问她,“我腿上的伤何时能痊愈?”
沈清道,“夫人莫急,这伤是伤着骨头了,要好生养上月余才好。”
深吸一口气,唐汣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快些。”
沈清,“........”
古语都说伤筋动骨尚要三个月,这位夫人是不知自己伤了多重?
“夫人腿上的箭伤......重了些。”沈清委婉的道,“月余已是最快。”
唐汣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拿着拐杖便往主院走。
刚跨进主院大门的凌云道,“是夫人。”
韩祈也看见了前面那一瘸一拐的人,快步走上去,俯身便要将人抱起。
谁知,那腿脚不便之人,反应倒是极快,一个侧身便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韩祈皱眉,“晚膳可用过了?”
唐汣杵着拐杖站稳了,答,“酉时都过了,晚膳早已用过。”
韩祈欣慰的点头,继而看一眼她半吊在半空中的脚,又道,“伤口可还疼?”
唐汣没言语,转身进了屋。
主屋里燃着暖炉,温热舒适,韩祈解了披风,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唐汣瞧着那披风上头绣着的玉兰花纹,不由得轻嗤一声。
骤时想起了凌安城中韩府东院里她种下的那些玉兰,以及今日魏璃抱着披风时羞怯。
他这张脸还真是太过招摇,走哪都能沾上一身桃花。
唐汣坐在软榻里一声不吭,一张小脸沉得厉害。
韩祈走过来,瞧见她这摸样,眼里光芒一转,问她,“可是肩膀上的伤又疼了?”
胡乱揉了揉心口,唐汣捏一杯水灌了,她冷言,“没有。”
韩祈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话,走过去便要查看她肩上的伤。
唐汣立刻往软榻里缩了缩身子,皱眉看他,“你做什么?”
“看看你伤口。”他道。
“不必。”唐汣别开眼,淡漠道,“我好着呢。”
韩祈手僵住,认真宪想了想,问道,“不高兴?”
唐汣轻笑,摇头。
韩祈看的有些来气,在软榻一旁坐下,将她的脑袋扳过来,“何事?”
唐汣不满的“呜”了一声,去拨他的手。
韩祈深处拇指和中指捏着她的下巴,逗她玩似的。
这人真是越发大胆了,唐汣皱眉,出掌去推他,韩祈轻笑,捏着她的手腕,俯身在她唇瓣亲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在她的唇上轻轻蹭了一下,触感很快便消失了,唐汣一僵,抿了抿唇,半响没回过神。
这人真是.......太无耻了,趁人之危。
“很晚了,该歇息了。”韩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三分得意七分正经,“我扶你过去。”
说着,起身便将一旁的拐杖扔了老远。
质地坚硬的桃木拐杖在地板上“砰砰”两声,滚进柜子下面。
唐汣瞪他。
韩祈却是笑了,手指穿过她的后颈,一把将人圈到怀里。
唐汣推他,他便伸手去抓他,脑袋微微一侧,唇瓣正好扫过他的掌心。
身子一僵,唐汣的脸刷的就红了,放在他胸口的指尖蜷了蜷,有点无措的看着他。
胸腔里的东西竟疯狂的跳了起来。
“不想睡?”他闷声问。
唐汣松了口气,飞快地推开他,起身踮着脚就往内室冲。
爱妻如命的韩祈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转身将人扛起,走进内室。
唐汣身子僵直,不敢挣扎,生怕扯到后肩的伤口。
韩祈这动作看似粗鲁了些,然而,放在唐汣肩上的右手却是小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