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马科长从废品收购站领回来,还没到中午下班调令就发下来了,周鱼鱼想闭着眼睛装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都不行!
不是,咱们一向民主(至少形式上很民主)的国营大厂,调动岗位都不找职工谈话的吗?
人家就不找,你能咋地?
周鱼鱼想想,觉得她不用咋地,先离了工会这个烫屁股的地方再说吧!
中午回家吃饭,周奶奶比她还先知道这事儿,老太太一副见惯世面的从容不迫,“多少人盯着你那个位置呢,你这一自己要求调动,可不是都得赶紧帮着出把力。不过他们也都是白忙活,你看着吧,最后还得是人家马科长的人上来。”
周鱼鱼:“我还没要求调动呢。”
老太太:“我跟厂里几个老人打过招呼了。”
周鱼鱼:您可真是我亲奶奶!就这么让您一脚给我踹坑里去了!
周奶奶:“别听老杨说得邪乎,他那个老鼠胆子,一辈子就那样了,要不他比你爷爷还早进厂,建国前的初中毕业生,能一辈子就混成个看书的?”
周鱼鱼:资料管理员说是看书的也没错。
周奶奶:“他在小红楼都干了十多年了,就遇上这么一回事儿,你看把他吓得!”
“沈工一个人待在三楼,人都不愿意见,只要你不整出大动静打扰他,他都懒得认识你是圆是扁。多少人想往他跟前凑呢,他理都理不过来,哪来的闲工夫去找人麻烦。”
周鱼鱼:奶奶您忘了他刚给咱们扔完屎雷了?上周还把咱们一个大院的邻居给撵出去一家呢!当时您骂得比谁都响,现在为了忽悠我也不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啊!
周奶奶继续忽悠:“我跟技术科马副科长打好招呼了,你就安心去上班,先好好看看书,等过中秋节我给马副科长爱人买几块好毛料,以后就能找机会让他带带你了。”
周鱼鱼嗯嗯点头答应得妥妥地,然后就一点不放在心上地去睡午觉了。看书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看一眼都不可能,她就是去养老的!
下午周鱼鱼就把自己公会的办公桌清理出来,搬个小纸箱子去小红楼报到了。
资料室虽然归后勤科管,但是因为在小红楼,实际上被大家默认为技术科的地盘,周鱼鱼把茶杯、坐垫、大蒲扇安顿好,就赶紧去找技术科马副科长去报到。
马副科长就是沈郁发飙那天从楼上伸出谢顶胖脑袋的那位,头发虽然没多少了,可人其实不太老,也就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笑眯眯的,一看就很好说话。
胖大叔热情地欢迎了周鱼鱼的到来,还给她按个介绍了技术科的十多个人,然后又简单说了一下周鱼鱼的工作内容,还亲自带她去熟悉了工作环境,简直平易近人到不可思议。
送走马副科长,周鱼鱼靠在椅子上伸直腿,拿起大蒲扇呼啦呼啦地摇起来,计划着明天把老太太收着的那个紫砂小嘴壶拿来,再搬把藤椅,每天躺在藤椅上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香樟林、护城河,这退休的小日子就过起来了!
至于工作,周鱼鱼用她自己的理解,这资料室就没工作,她就是个看屋子的。
自己独占一间有朝阳面大窗户冬暖夏凉的大屋子,随她怎么在屋里折腾,唯一的忌讳就是别整出动静来惹毛了沈郁,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图书室就那么几百本书,一年没人来借一回,资料室放着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除非重修厂史,要不然也没人想得起来,她这个岗位其实养条一般的狗就能胜任。
至于杨师傅跟马科长哭诉的那些,周鱼鱼到这儿了才整明白,那都是他自找的!
这个时候办公楼可不像后世有专门的保洁人员,都是自己科室的地盘自己打扫,小红楼的卫生都是技术科的人轮流值日。可能是杨师傅觉得自己太清闲了心虚,非要自己主动承包下来整栋楼的卫生,硬是把自己逼成了个保洁员,那卫生出问题了当然就找他了!
周鱼鱼觉得她的工作内容里可没有打扫卫生这一条,资料室以外的地方跟她有什么关系?
至于沈郁来资料室找毛病,要让他把图书和图纸都按一个角度摆整齐,那更是杨师傅自找的。他可能是闲出屁来了,非要表现自己,主动找沈郁来视察工作,那疯子不折腾你折腾谁?
周鱼鱼伸着腿在资料室优哉游哉地待了一下午,期间眯了一小觉,醒了出门去外面的香樟林里溜达一圈。
她发现这片林子还挺大,至少得有十几亩,里面有个小山坡,长着野生的花花草草,草地柔软里面夹杂着小野花,还挺好看,是个野餐的好地方。
香樟林里还有凉亭和石桌石椅,护城河的河道穿过树林,清澈的河水潺潺地流到围墙外面去了。
围墙外面的环境更好,是文化宫公园,大片的树林和花树沿着护城河的河道蜿蜒而去,是彭城特别有名的景点。
彭城的老护城河早就在城市扩建的时候被囊括在市区里了,比喻一下就像首都的老城墙,以前是城市边界,现在所经之处那都是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
彭城的护城河现在也是这样,机械厂能在扩建的时候大手笔地把护城河段给扩进来一段,其在彭城的地位就可见一斑了。
周鱼鱼慢慢悠悠地逛完了公园,不是,是熟悉了一下工作单位周围的环境,就到下班时间了。
这时候可不讲究朝九晚五,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周修一天半,周六上午还得来上半天班呢。
不过这个时间表对现在的周鱼鱼来说形同虚设,她刚来半下午就基本看明白了,她这个岗位还真是养老的最佳选择。
工作内容等同于没有,她只要别让那些资料和书生虫子或者泡水就没事了。
职位划分稀里糊涂,连直属上司都是笔糊涂账。后勤科认为这里是技术科的地盘,被沈郁给吓得能不来就不来,早把这个岗位给忘了。技术科觉得这是后勤科的管辖范围,根本就不管。
周鱼鱼除了每月去财务室领工资,连个管她的领导都没有,可以想怎么过怎么过!
所以下午六点下班,她四点半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跟后勤科那些坐办公室的大姐一个时间表就行,真的没人管,四点半之后非生产科室不办公已经成为这个年代国营厂约定俗成的惯例了,连厂长都不会在四点半之后找他们办事。
所以周鱼鱼四点半就锁上资料室的门回家了,顺便还去了一趟农贸市场,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乡下农民来卖野生小杂鱼的,她想吃小杂鱼贴饼子了。
这个时候的野生小杂鱼那是真的纯天然无污染的野生鱼,吃起来那叫一个香!周鱼鱼的身体给饿出毛病来了,从小就不让吃饱,也不让吃好的,一顿饭就给那么一点点青菜咸菜,十七岁正长身体的时候,她一顿饭最多能吃大半碗,前两天吃了两块红烧肉差点得了胃肠炎,且得好好养着呢。
吃得少就容易饿,周鱼鱼现在恨不得一天吃八顿,看到农贸市场有农民挑着筐子卖自己菜地里的西红柿,才一毛钱一斤,她买了几个在露天水龙头冲了两下,直接找个人少的空地蹲下开吃。
应季又自然成熟的西红柿就是味儿好,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表面还泛着一丝丝薄雾一样的绿色能量……
等等!她看见的绿色能量是什么鬼东西?!
周鱼鱼凝神看手里的西红柿,可那一丝丝绿色薄雾一样的能量又没了。
她又吃了几口,在某一瞬间又看到了!
试验了几次,她找到了窍门,脑子里好像有个开关,想看的时候就能看到人和东西上的一些带着颜色的气体,不想看的时候自己把开关一关,就又恢复正常视觉了。
这种感觉她从穿过来就有,可没有规律,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
她最初以为是中暑了身体不好造成的,毕竟她前世是经历过癌症和化疗的人,别说眼前发花看到点奇怪的光影,她连自己被扔进地狱上刀山下火海的幻觉都出现过,所以一直都没当回事。
可这几天身体没那么虚了,吃得饱睡得好,这种看人看东西时无缘无故能看见上面飘着不同颜色气团的情况反而更多了!
而且她还无师自通,比如看到西红柿上面稀薄的绿色气息就知道那是代表对身体好的能量气体,比如看到马副科长头上各种颜色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气团,不用分析就知道他长期运势被压,心气郁结根本就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满足,而且,他还脾虚肾虚夫妻生活不和谐。
周鱼鱼蹲在菜市场里试验自己的新技能,看蔬菜水果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上化肥的还是上农家肥的,有没有农药残留都看得清清楚楚,连是老的嫩的都一目了然!
看人也很有意思,大多数人头上都是灰蒙蒙一片,这是智商普通生活没什么建树的普通人,孩子们头上的气团更有意思一些,大多都是奶白色的一团,有的颜色重一点是身体比较好,有的白色里染上了灰色,那是早熟又过得不那么快乐的小孩。
偶尔有几个孩子头上奶白色的雾气里掺杂着一点紫色,那是智商比较高的小孩,紫色越多越聪明。
有的小孩会带一点金色,那是八字好天生带着好运气的孩子。
这种孩子可以去摸彩票,现在两块钱搏五百万的大奖还没有流行起来,彩票都是大奖组,特等奖小轿车,一等奖二十一寸进口东芝大彩电!后面电冰箱洗衣机自行车堆了整个领奖台,最后还有安慰奖一双鞋垫。
这种头顶带着金色的大人孩子去摸奖,肯定能摸到大奖!
当然,每个人头上的雾气都不止一种或者两种单纯的颜色,大多数人都像马副科长那样好多种混杂在一起,像倒在一个桶里却不能相溶的颜料。但只要周鱼鱼看一眼,不用脑子分析就能知道这个人的一些重要经历、心性如何、身体状况,甚至近期运势都明明白白!
看了这么多人,最引起周鱼鱼注意的就是头顶灰色的雾气里带着黑气的人,那就是心怀恶意的人了。
比如前面那个长得跟荞麦馒头似的黑胖姑娘,头顶上灰色的雾气里带着星星点点的黑,里边还掺杂着一些不明显的红,表明这人又坏近期又有血光之灾,不是她倒霉就是别人要被她下毒手了。
简单点说,这人正准备作坏事害人!
黑胖姑娘跟卖水产的老板买了个大王八,周鱼鱼旁边豆腐摊子的大姐表示很羡慕,“沈厂长家吃得可真好,这几天他家保姆天天来买好东西。小马,你这是给谁补啊,又是鸽子又是王八的!”
最后一句是冲黑胖姑娘喊的。
小保姆是个爱说话的,一口沛州乡下土话味道特别浓重,老远就大嗓门地接上大姐的话,“给我们家沈工补补,他这不是住院刚回来嘛!我们家马大姐可疼他了,说他胃口不好,让我多做几样,他想吃啥就吃啥!”
“昨儿个炖的排骨汤一口没喝都给倒了,还不让狗吃,这多糟践东西!人家马大姐疼儿子,气得自个躲屋里偷偷哭还不让他知道!哭完了今儿个还让我买鸽子买王八,说不吃也得给他做,就怕他想吃的时候没有!你说说,哪有这样儿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整个菜市场都让她这大嗓门给喊到了,大家都跟着感叹这个沈工怎么又犯浑!三天五天的就听他家保姆说上一回,有他这样的儿子他妈可真是操心!
周鱼鱼却盯着那个大王八,等等,这个王八身上怎么一点绿气没有,头顶的气团还泛着青黑?
沈郁这个王八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