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场闹剧。

看着眼前的已经修缮完好的堤坝，闵昂不自觉在脑中盘旋起这句话，但他动了几次嘴唇，都没能把这句丧气的话说出。

这种被戏耍的滋味，在当时领旨去赤炎一战的时候就出现过，尽管对方贵为天子，但是一次次被如此把弄，闵昂竟都分不清自己是皇帝的臣子还是他的猴子，心中虽然称不上恼怒，但这份滋味着实不好受。

闵昂身旁的许士昇看到这个场景，混合着一路上侍从对闵昂的态度，心中自然也明了了七八分。他看着脸色发青的闵昂，默默地往后站了一步，微微躬着身子，营造出一副忠心耿耿的姿态。

“堤坝已经修好，人们的生活起居也都已经被照料好，不知皇上唤本将前来霍胥是为何。”闵昂强忍着不悦，只是看向那群扣押着自己一路前来的侍卫们。说来蹊跷，周围一向言语刻薄的侍从没有发话，而是彼此对看了一眼就直接退下了。

这群扣押着闵昂的侍从一退下，气氛突然清冷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见人褪干净了，许士昇抬起头看了看堤坝中的水流，捏了一把地下的土壤用指尖揉捏了一下，提了提眉头：“洪灾倒不至于，说白了就是水流湍急了点……”

话还没说完，许士昇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时机不对，果断把剩下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没有继续做声。

闵昂本还想听完许士昇的话，看他突然咬唇不语的神情，也突然失了兴致。看着天色也已经渐渐昏黄，刚想转头离开，早春寒冷的晚风中突然裹挟着一只弓箭射进了他的左臂，速度之快让闵昂躲避不及，弓箭似乎被用心打磨极其锋利，还敷上了一层奇怪的草料，直接刺穿皮肉触及了骨骼。

闵昂吃痛地低哼了一声，还未能做出第二个反应，漫天的箭就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一般席卷了下来。

来不及反应，许士昇赶忙将闵昂推进水中，连带着自己一同跳了下去。此般阵势，简直就如同要将两人完全置于死地一般，不留后手。

闵昂水性尚可，但因为伤及了一只胳膊，身体僵硬地厉害，在水中无法自由控制身体。眼看着水夹带着杂质就要冲撞进身体，许士昇赶忙将他扶出水面喘了一口气，水流带着两人快速远离那是非之地，而疑云却也随之而来。

不知道在水中漂了多久，等到天色完全昏黑后，两人才找到一个码头上了岸。

“将军惹事了？”

许士昇尝试着碰了碰插在闵昂身体的箭，才刚刚略微移动了些许，就从闵昂紧皱的眉头中知道要拔出这箭并不易。

“你早就该知道了。”闵昂喘着粗气，尝试用呼吸来减缓身体的疼痛。

“那你得忍忍，惹事的将军可去不了医馆处理伤口。”许士昇咬着下槽牙，硬着头皮把箭拔出，一股鲜血似是得到了释放一般赶忙喷射了出来，溅了许士昇一身。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许是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闵昂只觉得全身冷的过分，仿佛在冰窟中躺着一般。

“来，死之前跟我说说惹什么事了。”许士昇扯下身上的布料，给他捆住了伤口，“这样将来也方便我给你报仇不是。”

这一句不知怎么的逗笑了闵昂，他疲惫地笑着：“难为你了，要给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报仇。”

“不为你，他们也想杀了我不是？”许士昇继续喃喃自语，“我这人，没什么大志气。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刺我一剑，我还你一刀，你帮我一程，我助你一路。仅此而已。”

闵昂倒是听得认真，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宿，不知道是将死的征兆还是困意带来的错觉：“前几天动了顾大人，今天就惹来刺客。若虞冲说的没错，我应该是惹到了皇太后那的权势了。”

“那倒也不一定。”许士昇仔细端详着弓箭的模样，只觉得分外眼熟，甚至在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在将军这等位置，想刺杀你的多得是，别妄下断论。”

“我记得将军之前说过，霍胥是皇太后的故乡？”许士昇观察着闵昂的伤口，继续发问。

“嗯。”

“那这样，我给将军一个情报，反之将军也要也还给我一个情报，彼此互助，这样可不可行。”许士昇从兜里掏出从阿姑身上顺下的小玉瓶，熟练地抖了几粒药丸出来，“可行吗？”

“什么情报，你先说。”哪怕危在旦夕，闵昂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松口。

“将军先解了毒再说，不然你的手就要跟我的脚一般不好使了。”

“什么意思？”闵昂听出了端倪，强撑着精神支起半边身子。

许士昇不耐烦地撬开闵昂的嘴巴，强逼他吞下了手中的药丸：“意思就是——想杀你的可能不是皇太后，是轩礼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