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御的突然倒台让表面风平浪静的京寰被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本来还宾朋满客的宰相府一下子没了生气,只剩下一扇破败的门半悬挂着,像是一场盛大的默哀。有些愚昧的百姓都说,闵昂把天闵府的丧气从谷嗣带到了京寰,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偏偏做个京寰城的扫把星。
宰相府的门客一下子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王开御的入狱让大家都措手不及,他们纷纷乱了手脚,各自为接下来的官路盘算,有的投靠太后门下,有的则是抱团求生。
王开御在朝内扎根极深,多年来并不是没有破绽,但京寰内的朝官都畏惧王开御的势力,从来不敢轻易与之作对。闵昂此次的举动,动摇了京寰内多年不变的局势,也奏响了羽帝暴政的号角。
“将军。”许士昇偎了偎身子,思虑了片顷后,才继续言述,“闵昂,何时才能进得西斋取得我想要的东西,我不是这样可以随意闲过之人。”
想到阿姑的死,本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就这么草草地断了。许士昇自觉有愧,低下了头。
“急不得,我比你更想尽快解决这一切。”闵昂站在闵廉房前,看着房内一如往常的摆设和陈列。
距离闵廉出行的日子过去了许久,他上封信说已经到了霍胥,可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闵昂盘算了下日子,按慢着的脚程来算,怎么的也该有点消息了。
闵昂沉默了许久,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虽说这次本就是一次试探,可闵廉又一次的失联,又让闵昂的心中如食了刀子一样难捱。信任破碎之时的痛苦,远没有重建信任之时的猜忌怀疑来地伤人。
在许士昇和闵昂都彼此僵持着的时候,府内后厨的下人突然匆匆忙忙来到厅前:“将军,咱府子内盐不够用了。”
“盐不够用?街市上贩盐的商铺关了?”
“没,只是……将军府出去的下人,都买不到盐。”
许士昇做惯了林逐的管家,看过各路各样的被针对方式,可买不到盐这等事也着实未曾遇见过:“盐池历来都是掌握在皇家手里的,怎会区别对待?”
“小的……不敢多言。”府里的下人瑟瑟发抖,神色紧张,不敢随意说话。
“但说无妨。”许士昇继续圆场,看着惊愕的闵昂替他发话,“我府将军也不是无理蛮横之人。”
“自从王宰相……倒台后……京寰内就开始有谣传,官盐大夫吴绍逸向来跟王大人相走甚近,如此王大人这个大树倒了,吴大人想着办法集结力量针对将军您呢。”
“此话当真?”闵昂终于发话,将下人搀扶了起来。
“小的不敢断言,但多多少少有些这样的风头传出。王相这些年给京寰定了不少商贾之道,在买卖人中声望挺高。”
许士昇仿佛听懂了什么似的,转头瞥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闵昂。
闵昂的神色渐渐认真了起来:“买卖人?官盐怎会被掌控在买卖人手里?”
“将军理解错了,不是官盐在买卖人手里。这奴才的话是说,在王相的搀扶下,不少朝官在百姓眼里都成了买卖人了。”
许士昇挥手让奴才退了下去,继而在自己默默退场前补了一句:“私人贩盐。”
冀国。明月茶楼。
“翊国将军好身手啊,扳倒了王开御?我真该好好学习一下。”林逐望着按时回来的闵廉,笑逐颜开,仿佛自家的狗第一次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暗自喜悦。
“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林逐倒了一壶热茶,放了一杯在闵廉眼前,“仔细说说?”
“霍胥城,止烟。”
“他想拉拢止烟派?”林逐蹙眉,一丝疑虑晃进了他的眼底,“好端端的,他是怎么知道止烟的消息的?”
“是我说的。”闵廉的眼神从默然变地无奈,没有去细究林逐的话里是否有其他暗讽的意思,“李玉在派人杀他,他招惹了太后那里的人,加上宰相一倒,他在朝内就树敌更多了,得让他学会自保才行。”
林逐慵懒地撑着脑袋,低声询问:“李玉为何要杀闵昂?”
“我也不知。”
“那这么说的话,我得帮着你一起扶持闵昂让他壮大了?”林逐嘴角挂着笑,少有地看起来心情愉悦的样子。
“为何当时放我回去?为何让我去做闵昂的……奸细……”
闵廉问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带刀,割地他胸口发疼。
“放你回去,可以来巩固我在冀国的位置,以便将来更好地与轩礼司对抗。但如今闵昂成了李玉要杀的人,刚好给我省事了,借闵昂的手推翻轩礼司,听起来也不错。”
林逐残忍地告知,完全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意思。仿佛这一切都是顺水推舟,举手之劳罢了。
“你够了。”闵廉砸掉了林逐倒过来的茶水,径直推开门,“让他人的手染上血,你就一定会干净吗?”
林逐本还想回话,但看到闵廉如此无奈而愤懑的样子,只是神色不明地笑着,看着闵廉的身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