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缘分之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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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西聆镇,寒风呼啸,天上星子被阴云遮盖。往日专门打造神兵利器的地方,今夜却是一点也不平静。
榻上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终于呕出一口鲜血,烛火映照下那血红得触目惊心。
“父亲!”床边守候的清秀小生见此惊唤出声。
他一简装素衣,身形比一般男子纤瘦,乌发高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气质隐含几分英气,见床榻上的老人吐血,更是愁容满面,一边垂泪,一边微颤着用手帕揩去老人嘴角的血渍。
他的皮肤白皙,指若葱段,竟要比一般男子的手纤细,却不纤柔。
四周几位铸师亦面面相觑,眉头紧锁,神色无不忧心忡忡。
“彦儿,我没事。”老人面色惨白,勉力一笑,语气虚弱的说道,不忘轻拍眼前人的手。
“父亲,都怪我!怪我一时鲁莽。”面容清秀的白男子言语间尽是懊悔,更有几分哽咽之音。
就在清秀男子与几位铸师忧心之际,一支利箭穿云破风若一道寒光直射入门框,入目三分,箭尾尤自颤动。
屋内几人纷纷震惊,两人随清秀男子一同走至门旁,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天幕上一些稀疏的星子,秋风萧瑟中几分寒冷,除此之外未发现任何人影,那面容几分清秀的男子拔下箭。
但见箭身附有一卷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若要真的灵药,青凌峰极莲交换。”最下方印着一朵雪花图案。
“飞雪山庄!”其中一位铸师惊道,随后低声问:“少堂主打算如何?“
清秀男子眸色镇定,一抬手,意思是不要声张,几人便回到屋内。
“彦儿,是飞雪山庄的人对吗?”老人问道。
“不是,父亲。”清秀的男子温和回道,他说了谎,他不想此刻父亲为此事担忧。
“不要骗我了。我绝对不会拿神剑交换我的性命。极莲牵连甚广,剑鞘为阳,剑刃为阴,我们铸剑堂先辈受仙者残留意念托付,务必要等待一位执有半阕血色太极符玉的有缘人出现。一切因果方可知晓。切莫要为我背弃几百年来的承诺,那我卿如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老人最后两句话说的十分坚定。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面色更显苍白。
“……父亲且安,我在剑在!”清秀男子明白瞒不住,不愿老人过于激动,忙说道。
“彦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莫师傅说。”老人嘴唇因为缺乏血色而显得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之后对着守在一旁的清秀男子说道。
“那父亲好生休息。别想太多,一切有我。”清秀的男子听老人的话恭顺点头,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堂主,你说吧,彦儿已经走远了。”其中一位藏青色衣裳的铸师说道。
“几位铸师,彦儿乃女儿身份的事情望不要告诉外人。卿某拜托了。”铸剑堂老堂主卿如剑临死相托。
“堂主放心吧!我们几位也算是看着彦儿长大的,此事我们必不会告知他人。”那一身藏青色衣衫的中年铸师看看另外几位铸师,大家都点头。方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若我死后帮我照看彦儿,让她找到那人将剑交予对方后,隐姓埋名远离西聆镇!”老人病重央求。他不忍心自己女儿出现意外。
当然这些话作为女扮男装的卿彦是不知道的。她是女子,真名唤卿九烟。
因为三年前与铸剑堂莫离师傅去拜访一位铸术高强的前辈学习铸术,回来时却被她父亲以承接铸剑堂名义让她自此以男儿身份出入。
虽有些不解,但也听从了父亲的话,自此卿九烟不存,对外的身份便唤卿彦。
也只有铸剑堂的人知晓卿九烟是她,卿彦也是她。
她房间的烛盏亮了一宿,一只秋蛾不知从哪里飞来,在透明灯盏里扑腾着,最终却被灯盏里的烛火吞噬。
一边是父亲病症,一边是数百年的承诺。
铸剑堂重诺,而传闻极莲又是三百多年前一位修行有成的仙者遗留在东陆的神器。
所幸沧海桑田,神剑没有了什么神力。一直安放铸剑堂内相安无事。
不幸的是在两年前由于父亲修复了神剑残损,却被传出“得极莲剑者方可纵横天下“之说。
引得很多人前来夺取,一时间给铸剑堂带来腥风血雨,乃至整个东陆或明或暗,无不想方设法夺取神剑,之后不得不将神剑设下重重封印。防止有心人窃取。
不想铸剑堂老堂主却突发旧疾,危在旦夕。请了很多大夫均束手无策。
她偶然记起与父亲在漠北寻找铸剑材质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朋友,曾无意中听闻对方说起一种灵药,名为“五色灵芝“,有修复无劳七伤的奇效。
之后她也查阅药典《东陆仙草集》,其中确有记载:五色灵芝,乃奇草,生于极寒密境,芝青、赤、黄、白、黑,自成纹路,浑然天成。其五色与人体五脏六腑对应,食之香生七窍,复血气之本,愈机体顽疾。
欣喜中,方见最后注解却说这五色灵芝仅存两支于世,一支作为镇庄之宝被放在飞雪山庄。
只是若不是无争偶然提及,她也不知世上有此奇草。
无争姓赤竞,名无争,是她六年前随父亲去荒漠寻找铸剑材质认识的。
无争是个猎兽少年。靠打猎为生。却生的五官极为俊美,不太爱说话,背负玄色猎弓。
那把弓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追风逐月”,他对生存的道理懂得很多。奇花异果,灵兽飞禽,不知道的问无争就行。
说起来,那时候她算是遇到了生命中的两个贵人,在去漠北寻找铸剑材质的时候,不幸遇到强劲飓风,她父亲被那场怪异的飓风卷走,之后夜晚,她遇到食物短缺的野狼,面临野狼群,她恐惧无助,唯有颤抖着举着手中匕首,在危机关头,一位月白衣裳,身姿飘逸如仙的男子执玉箫而降,驱散了野狼群。
当时她害怕,问对方为何不杀了那些野狼,男子却道:“万物有其灵性与生存法则,不应破坏。若非闯入它们领地,这些野狼也不会贸然吃人。”
那时她才十三岁,只觉得男子声音十分悦耳,听在心里只觉万分舒心。事后她要在原地等爹爹,他便为自己画下一方结界,道:“不出结界,野兽便进不来。”
月色朦胧,她望着背对她的人问:“哥哥,我叫卿九烟,你叫什么?”
“允相安!”清语如清风明顶,轻吐三字,就是一世记忆。
事后男子离去。
从此她记住了那个名字,那个侧影,却始终没有看清那人长相。
记忆恍然如昨,奈何事隔多年不提也罢,只是如今父亲病重,她也是忆起无争曾提及的仙草中也有“五色灵芝”,之后顾不得太多,便潜入飞雪山庄,闯过几处机关,撂倒山庄里的黑衣死士。
前些日方负伤带回了五色灵芝。
哪知她父亲服下后,旧疾不见好反而更严重。
她才后知后觉,既然五色灵芝如此珍贵,又怎会轻易被她拿回。才明白这不过是阴沉桀骜的飞雪主得知父亲病发,故意设的套,她偏偏就钻了。
九烟叹息一声,片刻回神,看着灯盏里奄奄一息的飞蛾,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完全亮开,九烟便私自带着神剑离开了铸剑堂!去赴青凌峰之约。
走之前留书启蒙恩师莫离师傅,自己将用极莲为饵,换取灵药,再斩杀飞雪山庄之人,让莫离紧随其后,伺机而动。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她将剑偷偷带出并用黑布裹住,如约来到地势险峻的一处高峰,立在平坦的地方,四面猎猎风响,吹的她一身简装素衣随性翻飞。
不多时,她对面来了七八个人,只有一人未罩面具,其余人都黑衣黑靴面罩恶鬼面具,背负弓弩,手执弯刀,那些人面上的恶鬼面具怒目圆睁,仿若暗夜之鬼,阴寒森然一般人见之必觉好生可怕。
为首的是一剑眉星目,神色淡漠,着一身雪色白衣的男子。他腰束同色革带,不染纤尘,衣袂飞扬。
“飞雪主要的剑我带来了。真正的五色灵芝与解药呢?”卿九烟看着前面为首的白衣男子说道。
“先将剑拿来,不然我怎知真假。”白衣男子冷然道。
“我没必要冒着家父生命危险骗你们。况且你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九烟道,说着褪开了手中长剑的黑色裹布。
一柄通体玄色之剑,展现在众人眼前。
面目俊逸的男子看了眼对面的人,未说话,一手探入腰间,拿出两个一白一红的玉制小瓶,瞬间手一动向着卿九烟掷了过去。
九烟稳稳接下了,将两个小玉瓶纳入怀中。
“可以交剑了吧。”青年男子冷然道。
“我又怎知解药就不是假的?”
“雪主不屑相同的方式用两遍。”
“如此甚好,你且上前亲取。”九烟不动身色,淡淡说道。以传言中飞雪主孤高的性格,确实不屑一种伎俩用两遍。
男子亦有所警惕,星目中一抹杀意浮现,说道:“彦公子莫不是想反悔?”
“这神剑极莲如此祸人,我有何想反悔的?不过是想亲手交给你罢了。你这么多人,我可不想吃这眼前亏。”卿九烟道。
男子不语,只挥手示意身后一名戴恶鬼面具的黑衣黑靴死士去拿剑。临走对着恶鬼面具人说了“小心”两字。
九烟见来人走近,低头递过长剑,在那死士正欲收剑时,她瞬间抬头眼色一变!
竟然拔剑出鞘,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凌厉剑光刹那划断来人颈项,奇速之快无法言表。
剑刃被血染红,滴下几滴暗红的鲜血,空气中多了丝夹杂铁锈般的腥味。
来人惊愕中已命归黄泉!片刻颓然倒地。因为快,因为狠,一剑封喉,血液并未喷溅而出。
“你果非等闲之辈。”剑眉星目的白衣男子看了眼颓然倒地的恶鬼面具人沉沉道,眼色未有悲怜之色,再看向九烟时,神色冷的出奇,眼神如万古寒潭沉的化不开。
话落,其余恶鬼面具人纷纷包围住卿九烟,一时间,四方已是生路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