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是个鬼精灵。就在前几天自己去河边叉鱼,看到一个受伤的人全身湿漉漉且奄奄一息的趴在河滩。
一猜想便可得知是从河道上游冲到下游来的,那手中还紧紧握住一把剑鞘。
当时她打定了一个主意,若救活了对方,自己也许能出谷。
但当时她看对方伤势,推测极有可能是被人追杀,万一不带自己出谷呢,因此她盯向了受伤者手中的剑鞘。
这么严重的伤还握着那剑鞘不放,谅必非同一般,心中只觉得那剑鞘至少对受伤的人来说是这样,私心下便将之藏了起来,当她把人挪回去。
施救过程却震惊的发现这个背中一箭的俊俏小生是个女子。
少女这回算是赌上了,有剑鞘在手,开启了她软磨硬泡的看家本领。
无非就是说,她一个人被困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害怕,又孤单什么的。
一双杏眸里硬生生挤出了点点泪花。
最终九烟见此没办法,也因为剑鞘在对方手中,只得无奈答应:“罢了,那我们即刻启程吧!不过有两个条件,一,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身份不要泄露我的真实性别,二,到了帝都你就不能再跟着我。”
这话让少女一时欢喜的不得了,上前牵住九烟衣袖,眉目皆是笑意,“你真的答应带我离开!太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泄露你的秘密,且到了都城,我就把那东西给你。”
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这处深深幽谷,去东陆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一开眼界了,怎能不高兴,不欢喜。
这一次的相救也许是冥冥注定。多年后慕灵瑶依然记得那个素白衣裳的清秀女子。
九烟见眼前少女高兴的劲头,不免摇头,还真是个天真烂漫的丫头。
回到茅屋的少女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自我介绍,“姐姐,我叫慕灵瑶,你叫什么名字?”
“卿彦。”听到对方称呼自己姐姐时,九烟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了自己的化名。
也因为没什么可惊讶的,自己既然是对方救下的,那么少女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实属正常。
“那我就叫你彦姐姐!”慕灵瑶收拾好了包袱,带了一些干粮和水。
离开茅舍,在峡谷出口,出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屏障。
此刻才发现它竟是呈半圆形笼罩整个深深峡谷,而外面正好是一条蜿蜒山道夹在密林之中,窄窄山道被这道屏障阻隔。
九烟终于明白这少女为什么说自己出不了这方幽谷了。这里被人设置了结界。
慕灵瑶用手指戳了戳那透明如水壁一样的屏障,水壁立马泛起阵阵轻微的波纹,奈何就是戳不破。
她收回手道,“呐,你看,牢固的很,神奇是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边。之前拿石头丢它,用刀划它,就是没反应,而你之前触动的‘幻海迷踪阵’是为防万一而设,你算是我在这里这段时间第一个光顾的朋友。”
“你退至一边。”九烟听完,走近水壁对着慕灵瑶说道。
慕灵瑶依言退后。
九烟则伸手探了探眼前透明的屏障,触摸中,泛起层层波纹。
确实看似薄弱,实则坚固。
她收回手,拔出腰间短刃,短刃立化三尺青锋,在光耀下煜煜生辉!
凝神聚气间,剑刃一道白芒顺着剑脉一闪而过,但见右手一挥,一剑斩在水壁屏障上。
然而结界却比她想象的难破。
第一次并未破除,直到第二次九烟全神以待,口中念动剑诀:“剑气化形,星火破障!”
最后音落,剑斩,无数星星点点如红色锐利针形一样的东西接连穿透眼前半透明的水蓝色壁垒。那水壁这才“砰然”爆裂,化为水雾,散了开来。
见到四下化散的水壁,慕灵瑶高兴的一拍手,“就知道你一定行!你手上那小短剑,没想到居然可以长短变幻。好厉害的样子!”
九烟收回青锋,只见那长剑又化为了之前的短兵,平平道,“这是破魔刃。”
“破魔刃……”慕灵瑶微愣,喃喃:“好神奇的剑阿。”
没等少女从思索中反应过来,卿九烟便动身走到前面去了。
“诶!等我。”慕灵瑶跟了上去,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峡谷,向着东陆最繁华的地段——帝都,出发了。
一路上,九烟依旧是那身简装素衣的打扮,虽眉清目秀神色间却带着一般女子少有的英气。或许是长年练武的缘故,走路也很快。
虽正值午间烈日当头,路途也崎岖不平,一路上却没见到她流多少汗。
倒是慕灵瑶,又累又饿。路上已吃过了干粮,喝了两壶水。
两人行了近三日的路程,因为慕灵瑶没有习过任何武术,体能吃不消,而连夜赶路也多有不便,因此中间夜里也曾在山洞歇过脚,终于在第三日晌午找到一户农家,正要去城里。
开始农户有些犹豫,因为想装点秸秆去帝都卖,换点儿银钱花。所以马车没有多余位置了。
慕灵瑶很失望。
然而九烟却用一支金叶买了农户的所有秸秆。农户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收了金叶便答应带两人去帝都。
马车上慕灵瑶那双灵动的杏眸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人,九烟被盯的莫名,侧头疑惑道,“你盯着我做甚?”
慕灵瑶这才回过神似的,捋了捋额前的几缕头发说道,“没有,我只是发现你总是有办法办到一些看似行不通的事。你怎的知道他要去帝都?”
九烟淡淡一笑不答。
“这也保密?你就告诉我嘛。”慕灵瑶好奇心起,继续追问,杏眸明媚,脸色此刻疲惫全消。
“这里村民靠种庄稼糊口,平时为了挣些零头,也会把稻草秸秆这些的拉到就近的城里卖给饲养马匹的马倌。而这里较之其他城池离大都最近。”卿九烟平平回答。
“原来如此!”慕灵瑶心里不禁有些钦佩起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对民情了解的如此细致。
虽是一身男儿扮相,却挡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清丽,要不是自己救给她换过药,估计也会把她当做一个极为秀美的白面小生了。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又会被困在那幽谷?”九烟此刻不免几分好奇的问道。
“我……我家是靠近边境的,来这边找亲戚,迷路后,误入那处幽谷,冒犯了住在那里的人,才被困住。那房屋主人后来有事暂时离开了。”慕灵瑶犹豫半天,终于编造出了这么一段话。
她没有说自己是西疆人,因为她这次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秋云姑姑,也就是她的乳母,这次来帝都除了寻她,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却没有说要见谁。然后就施下结界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这么一困就把她生生困了好多天。
要不是九烟误坠深谷,被河道的水冲到下游,她恐怕都出不来,那岂不是要在深谷闷死。
“你从边境来的阿,那里听说有伤人的妖物,小姑娘你胆子可真大。”那架马车的农户听了说道。
边境方圆说有妖物潜伏在沙底,害死了不少人,很少有人敢单独去那里。
“是阿,所以我就来找亲戚了。”
“原来你是要找亲戚。”九烟似乎明白了。
“嗯,因为你开始没问,所以也就没跟你说。”慕灵瑶灵机一动说道。
九烟转过目光不置可否,未再说话了。
其实这少女要去哪里,边境妖物不是自己关心的事,她的事都是一团乱麻,也是一时好奇罢了。
而慕灵瑶心底轻松不少,幸好幸好,他们没有多问。再问恐怕要露陷了。管他呢,她这次出来一趟实在不容易,要好好去玩耍一番。
如此,两人挤在马车上,一路也未说多少话,但慕灵瑶心中羡慕九烟的身手,因为她自己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家伙,被困住没人帮助,自己都出不来。
九烟闭目休憩。
农户则在前方一路驾车。
然而就在她们离开幽谷坐马车前往帝都的路上时,幽谷来了一位青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雪色白衣,脚蹬白色长靴,剑眉星目,手执一长剑,长相几分俊逸,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雪寒生。
他顺着河道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残存的气息,目光锁定河道下游。
瞬间速度快的只能见着一道雪色的影。
直到来到翠竹林,一路踏过那些死去的变异斑蛛。最后来到了茅舍。
欲离开之际,突然在门旁驻足,原是暼见了门框上刻着的一行小字:“若要剑鞘,请飞雪山庄之主亲赴西聆一会!”
雪寒生面色依旧冷冷,眸子一如万古寒潭,毫无波澜,沉思一瞬,一步迈出了门槛。
临走时丢下一枚火信子。
不多时那茅舍便冒起了浓烟,随着风势,在一股浓烈的烟味中火势由小变大,火舌渐渐吞没了整个茅舍……
之后他来到翠竹林中,抬手接下一片竹叶移至唇边,吹起了一段曲子。
曲声清泠悦耳,伴着竹林中不知名的幽幽花香在清风中传播开来。
不多时只听得“啊”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腹与颈部羽毛皆为白色的乌鸦在头顶盘旋。
“丫丫。”寒生停下了吹曲,唤了一声。
他抬手,那白乌鸦竟似听的懂人语一样,落在了手臂上,扑腾了两下翅膀,一双圆溜溜的黑色小眼睛,尖尖的喙,毛茸茸的小脑袋偏着看向雪寒生。
见此,雪寒生淡淡道,“帮我带句话。就说,剑鞘在京,是否亲临一会?”
“啊”被叫做“丫丫”的乌鸦灵性的叫了一声,似是回应,很是亲切的啄了啄雪寒生衣袖,遂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雪寒生望着乌鸦朝着去往飞雪山庄的方向飞去,他则向着出翠竹林另一方走去了,那是去往帝都的路……
傍晚,坐落在东陆与西疆交界处偏北部的神秘飞雪山庄内,四处亭台水榭此刻但显几分寂静。
一腹底白羽的乌鸦穿过窗户飞入一处卧室。
“啊”的一声,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靠窗处一方长形梨木的雕花桌上,竟是之前翠竹林里出现的被寒生唤做“丫丫”的那只乌鸦。
室内熏香缕缕缭绕,气息透着一股好闻的芬芳。
那馨香如有一种魔力,闻了,使人心中十分宁静。
室内一人隐于雪脉山峦图案的屏风之后,似是在穿衣服,隔着屏风,能隐约看到那人完美身形。
那正是飞雪主,在听到“丫丫”的叫声,不刻便出来了,他依旧面覆着暗黑色獠牙面具,一身玄色衣裳。
渡步来到窗边,“他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声音依旧粗砺带着空茫之感。
语落,“丫丫”飞了起来在一盆景上用嘴衔下一片稍大的树叶,叼来放在梨花木雕花桌上。
接着,在“嗒嗒嗒……”的声响中,“丫丫”竟在树叶上啄出了一竖排字,“剑鞘在京,是否亲临一会。”
“哦?”飞雪主凤眸微眯,道:“告之,会。”
当然得会,这个有资格和自己谈条件的人,不会岂不可惜。
铸剑堂,少堂主,传言中文武双全尽得真传的卿彦,“竟没死,命还真是大……”
“啧啧啧,飞雪阿,你得抓紧,现在各方或明或暗都在夺取极莲。”然而幽静的室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簇幽蓝色似火焰样的东西漂浮半空跳跃着,话也是从这奇特的火焰中发出的!
那团跳跃着的幽蓝色火焰发出的声音虽充满磁性,却又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邪气,响在幽静的雅室内那样诡异。
“等拿回剑鞘,你的封印也能开启了。到时候别忘记答应我的事。”飞雪主立在雪脉屏风处,语气淡淡说道。
“那是自然,我可比你们人类要守信用的多。”那团幽蓝色的火焰回答道,闪烁着最诡异的光芒。
“得极莲剑者方可纵横天下,这传言很有意思。”飞雪主薄唇色泽很淡,唇形却很美,他噙着一抹冷笑说道。
“诶!你们人类想法那么复杂,我这么单纯真是罪过。”那团幽蓝色如同火焰的物体宛若叹息般幽幽说道。
语气难辨真假,仿佛他真是世间上最单纯的一样。
飞雪主不置可否,暗黑诡异獠牙面具下的神色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