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不知道，为什么一次体检过后，他的人生都翻天覆地了。

无论是爸妈的哀求，哥哥的恐惧，还是学校的态度，都让他迷茫惊慌。

那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来的那天，他被带离家里时，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别回头。

他不想问为什么体检的人明明不是我，却要我来承担后果，也不想回头。

他听到随时放声大哭，父母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自嘲地笑了笑，郁结的心情好像忽然释然了，原本有些沉重的步伐，也重新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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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并不是这个项目里最出色的实验体。

同是实验体，待遇也是不一样的。他听说另一个项目的实验体被当普通人养着，连自己的处境都不清楚。

她好歹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他从那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蓝天白云，花草树木。

随行看了看小小的屋子和监狱式窗户，禁闭的铁门好像在张牙舞爪的嘲笑他。

不过他觉得，自己比那个连自己处境都不清楚的实验体好很多。

未知往往比已知更恐惧。

照他们那重视的程度，那个实验体要承受的一定是比他强很多的实验强度。

只要是个正常人，没道理不怀疑自己所被告知的和自己感受到的并不一样。

但愿……那个实验体真的会永远不知道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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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随时。

随时已经成为了人体基因研究界最被看好的新贵，他有了权利，能来看他了。

两兄弟面对面坐着，一个神情淡淡，一个神情复杂。

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随时看着他和自己已经不太相像的面容，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们是双胞胎啊，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终于是随行打破了沉默，他几不可闻的轻叹，然后叫了一声：“哥。”

随时终于笑起来，笑得也很复杂。

之后，他对随行比小时候还要好，而他们的关系也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仿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是时间。

因为随时的地位高涨，随行在实验室里获得了最大程度的自由，他开始整日看书，像是要把这些年失去的东西补回来。

有一天随时忽然来找他，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随行就是那天知道了那个特殊的实验体叫曲绻，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也是那天知道，随时的工作出了点小差错，他打算去旅游散散心。

那个项目的研究进度本来就缓慢，研究小组那边很容易就准假。

再然后，第一批僵尸尸化完成，世界各处惴惴不安又不以为意。

随时再次找到他，又一次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

这一次的信息却比上次来的更震撼。

随时说自己是僵尸皇，说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说他对不起所有人。

他把随行偷偷带出了实验室，寻了个地方安置他，说让他在这等，会有人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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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被邵东派来的人带到了首都，不知道随时跟邵东有什么交易，邵东对他很客气，也挺看重他。

僵尸末世全面爆发以后，他说要去找哥哥，邵东给他去了。

他是一个人去的，路上被僵尸咬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好好的。

只是和僵尸多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有点像随时描述的僵尸皇，但随时像僵尸一样有五行之力，他没有。

随行回到待了许多年的实验室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

有个女人还没断气，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也看出来绝对没救了，是以他并没有管。

他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自爆的随时。

触碰到随时的那一刻，他手上感觉到了一阵吸力，然后，一个木质的小箱子从随时怀里掉了出来。

小箱子像个药箱，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

“如果你成为了僵尸王，这是留给你最后的礼物，这一生我很抱歉，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见。”

随行在那站了好久，又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随时的尸体收起来埋了。

实验室里关于曲绻的资料全部被销毁，随行只能猜测，随行自爆是与曲绻有关。

既然是自爆，还应该是自愿的。

如果有机会，他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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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了首都基地，在邵东问他能不能帮忙保护一下邵青光时，同意了。

邵青光身边那个女孩他认识。

研究小组负责人的女儿，詹缘。

他对詹缘的印象一直不好，这个女孩像她父亲，满身都是虚伪的正义。

去沙漠寻找曲绻那个任务，是他最积极的一次跟队。

听说有个女孩晕倒在营地前，他蓦地想到了曲绻。

随行为她检查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人是曲绻。

那么她晕倒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帮了她。

这一帮，就是好多好多年。

那个研究小组里，但凡是活下来的、还有自己理智的实验体，心理都不太正常。

他具体表现在，受不了血腥味。

随行是在看书时对医术起了兴趣，学医却是末世才开始的，但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许是因为耳濡目染，可他从来不上手术台。

也因为受不了血腥味，他一般不参与解刨，无论是人类还是僵尸，如果必要，有专门的环境和过滤面罩。

可他有时候看着曲绻，会有种想把她解刨的冲动。

特别是她不在意自己安危的时候。

但他最终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陪着她，帮助她，和她走了一年又一年。

曲绻说她要死了的时候，他好像有些难过，但没有多少意外。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活了，但是不行，僵尸还需要人管理，他至少要坚持到寿终正寝，才不算负了她所托。

这一片沙漠都成了僵尸的城，所有没有办法恢复成人类的僵尸，就不能正常的生活。

随行在强制毁灭和和继续等待之间犹豫了许久，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就发现那些僵尸接连死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不能成为新人类的僵尸，寿命只有十年。

他放了心，安安稳稳地当着僵尸城的王。

或许是因为他是僵尸王，寿命要更长一些，直到外面的世界完成恢复成末世前的模样，僵尸城里的新人类也全部死去，他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这座建立不过百年的城市，逐渐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沙。

地下无人维护的地宫，也在某一天塌了下去。

随行最后一个念头是——

真好啊，和她一起，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