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深埋在他的怀中轻声抽泣,仿佛要将内心最柔软的一面无限放大在眼前这男子面前。
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推开了他,眼睛望向天边孤月,轻声说道:“殿下可曾庆幸自己生于这皇家,享受平民百姓所不能享受的尊荣富贵。”
“从未”他淡淡地说道。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望向他说道:“那殿下可曾厌倦过自己的身份呢?皇族的身份真得这般好吗?皇权至高无上,世人皆垂涎之,可皇权同样冷酷无情,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多少骨肉相残,腥风血雨。依我看来,皇族之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怜之人,即便不愿去争,不愿去夺,却也难以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倒不如平民百姓来得自由快活。”
他痴痴地望着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女为何要讲这些话,却觉得这些话听起来这般悦耳,一句一句地说进他的心里。
是啊,他从未觉得自己出身皇族是什么幸事,他早已厌倦了这永无休止的争斗和人性的虚伪,为权利兄弟之间的猜忌,亲情沦丧、人性泯灭。像他的父皇虽然位于权利的顶端又如何,他的妻子、他的子女当众又有几人对他真心,不过是觊觎他手中的权利,曲意逢迎罢了。千秋帝王也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所以他从来便不热衷于争权夺利,哪怕这天下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他也从不稀罕。
他轻声叹息,道:“世间之事,虽不能悉数左右,然人之本心却可御之。所谓心境如何,天地便如何,倘若受困于心,便会自寻烦恼。若能随心而定,便会自得圆满。”
她并未回答,陷入沉思之中,柔和的月光洒落在湖面上,四周寂静无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乃是一支白玉梅花簪子,雪亮剔透,素雅精致,又轻轻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将手中的玉簪轻轻地插在的发髻上。
她想伸手去摘头上的玉簪,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不能动弹,只能作罢。
他愉悦地说道:“甚好”
她有些羞涩,便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之色
“殿下何时备下的”
他轻声说道:“刚才闲逛街市,本王一眼相中此物,觉应配你,况那店家又说此物最适合送心爱之人,便买下送你,可喜欢。”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脸更是=觉热辣滚烫,羞红了一片,连忙说道:“殿下休要取笑了,我不明白,殿下如何看得上这平凡之色。”
“本王看重的从来不是什么皮相,要论容貌,这世间的女子谁人又及得本王,对我而言,有趣的灵魂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打趣道:“世人皆以貌取人,自古以来,所谓美景怡人,美色悦人,殿下为何不喜。莫不是您眼力不佳,或是有所隐疾吧。”
“美玉蒙尘无人识,宝剑落灰不入眼;皆是世俗眼力,唯有本王慧眼识珠。”
她轻声笑道:“殿下果然独具慧眼,既知我非那寻常女子,又如何觉得能赢我芳心。殿下比常人不过相貌美些,身份尊贵些,除此之外,倒无过人之处。我既非一般女子,自然也如您一般并不在乎外貌身份,故而未必能瞧上你。”
他开怀大笑,甚是有趣地望着她,又说道:“若果真如此,倒叫本王神伤,只怕你是口是心非吧。”
“我.....”她欲言又止,心想,这般打情骂俏,似乎有些不妥。还是沉默是金为好。
他见她又不说话了,便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何时对你动心,遇你之前,我也从未有过心仪女子,亦不知情为何物。世人皆说郢亲王不近女色,可他们不知这其中缘故。我自幼丧母,是当今的令狐皇后一手养大的。那时,令狐皇后待我如亲子一般,让我感受到无微不至的母爱,甚至一度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只可惜假的始终是假,所谓的母子情深不过是彻头彻尾的阴谋诡计,她不过是为了博得我父皇的欢心而刻意伪装的慈母仁爱,为了利益,她即便暗地里恨我入骨,却要人前装慈爱。她的伪善狡诈让我对这全天下的女子有了偏见,让我们厌恶她们,尤其是那些貌美女子,皆是表里不一罢了。直到遇到你,你的与众不同让我一点点对你产生兴趣,直到产生微妙的感情,让我不能抗拒.......”
“可是我也欺骗了殿下,您为何不恼怒我呢”她反问道。
“我倒也想恼你,却对你始终恨不起来。你这般明媚爽直的女子,身上并无奸邪俗气,反而皆是超凡脱俗的清新之气。你虽为一介女流,却睿智果敢,气质不俗,即便知你陈国派来的奸细,也不得不让我动心啊。”
“我本以为殿下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您也学那登徒浪子,这般会花言巧语,只怕殿下说这些话是另有所图”她故作嗔怒道。
“那你如何能信,”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信或不信又有何要紧。”她望着他说道:“该走的早晚都得走,不该留的又如何留得住。”
“倘若你愿留,我便此生圆满。若你不愿,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对你的情意,未有半点虚假,信或不信皆由你,倘若他日,你愿回到我的身边,便是不辜负我的真心一片了。”
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美眸,她真得难以相信这番甜言蜜语竟是出自他的口,亦真亦假,如梦如幻。尽管她好几次差点沦陷进去,可是又能及时清醒过来。
她凭什么会相信这样的男子会爱上一个别国的细作,甚至这个细作就连相貌、身份皆是假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会对一个潜在的敌人动心,这简直漏洞百出。她不明白为何事到如今,他仍要跟她玩这深情的戏码,到底有何所图,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怎的,她竟然来了玩心,想要陪他过过招。
她慢慢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上,用无比哀怨的语气呢喃道:“阿煜生得这般美,我又岂能不动心。只是阿煜出身帝王家,身份尊贵,而我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陈国奸细,又是平庸之色,如何配得上你,你的家族又如何会允许你娶我这样的女子为妻,故而即便我早已对你芳心暗许,情深一片,也不过徒增烦恼。试问我如何有勇气面对这份感情。何况阿煜恐怕对我也是一时兴起,想必他日也是会日久生厌、弃之敝履,那时,我又如何自处。”
“说来说去,你终是不信我”
她迎上他那炽热的眼光,轻轻说道:“若要我信,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阿煜未必会肯。”
“你倒说说。”
她顿了顿,复又说道:“阿煜,可还记得那曲《涪陵散》,可还记得湘江子和菱花公主的故事。阿煜可愿学那菱花公主舍弃这身荣华富贵,与我浪迹天涯。”
“有何不可”他没有丝毫犹豫。
“哎”她本以为他会犹犹豫豫不会答应,谁知却应得如此爽快,倒让她一时半会不知如何作答,心想:“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往里跳,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阿煜当真愿意,您可是夏启国最尊贵亲王,还有你的国家、你的父母兄妹,你都能舍下吗。为了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当真愿意”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握在他的胸前,坚定地说道:“万般皆可抛下,唯你不可。”
她的内心早已崩溃,尴尬地抽回手,无奈地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他却说得起劲:“不如等为我父皇过了生辰,便与阿芙执手天涯,可好”
她早已是溃不成军,嘴上胡乱地应着:“嗯”
此时的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