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跑步，多数时候能让他平静，但今天显然不是。

陈锐锋越看越懊恼。如果真像作者道金斯所说，基因才是我们存在的终极理由，而我们不过是基因的生存机器。那么，今晚的他，好像就是被基因控制丧失理智，做出了一系列错误的动作。他把书丢到一旁，拿起手机。

发完短信，才发现已经八点了，阅读灯打出一个黄色的光圈，只照亮了桌面这小小一个角落，将房间里其他的一切都沉默在阴影里。

这幢Q大的博士楼，全是双人寝室。因为同屋的兄弟和女朋友在外住很少回来，这等于是他一个人的房间。区区十几平方，对他而言还是太大了。除了两个书架和地上三个纸箱里满满当当都是书之外，房间如同兵营，除了必需品一色全无，空空荡荡。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一直觉得这样很好，今晚却觉得格外冷清。

胸中那么多的情绪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出口。陈锐锋站起身，换上T恤、短裤和跑鞋，跑下楼。他跑到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服务员阿姨第三次来换烤架的时候，林动的烧酒也已经喝到了第二瓶，可他依然气势昂扬，叫嚷着让阿姨再拿酒来，任凭夏楠怎么劝也不听。

“夏楠，你多吃点！今天我埋单！”他的脸红彤彤的，用力拍了拍胸脯，“你知道吗？我这个月真的赚了不少钱呢。”他歪在自己的胳膊上，眯着眼睛笑：“我算给你听啊，首先，你看我现在在电视台实习吧，每个月能拿到4500块的实习工资；然后啊，我们电视台还有外勤采访的奖金，我这个月也拿了小1000块。不过这个不算什么，我告诉你哦，我这个月还接了5场婚宴司仪的活儿，每场都有1000块钱的劳务费，你算算，我这个月的收入都已经超过1万块钱了！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林动，今天先到这里，改天再来喝好不好？”夏楠一边应付他，一边拦着他继续往杯子里倒酒的手，还拼命地和店里的阿姨使眼色，不让阿姨再给林动拿烧酒。

“为什么大家都挑10月结婚？”林动痴痴的问，“夏楠，你说人什么时候会结婚呢？”

“遇到喜欢的人呗。”夏楠随口一说，继续努力劝说，“林动，你喝多啦，我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你看你看，都已经8点半了呢！”

“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结婚了吗？”林动喃喃着，直勾勾地盯着夏楠，“夏楠，我想过了，毕业了就在Z买房子。夏楠……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们在一起吧？过两年，我们也结婚，好不好？”

夏楠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实话，林动喜欢她，她隐隐是有感觉的，当他今晚一杯又一杯灌下烧酒的时候，她也感觉到某一刻即将到来。但对她而言，林动就像是院子里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那种熟稔亲切的感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并不像她向往的男女之情。尽管她还没有办法准确形容她想找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很确切的是，林动不是。特别是，当他这样借着酒劲，一本正经地说出“过两年，我们也结婚的时候”，夏楠禁不住想去揉揉他那头蓬松的卷发，告诉他“小男孩，结婚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呢”。

“哎呀，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做我女朋友吧！”林动急了，大声嚷嚷起来。他确实喝多了，但并没有醉。他很清楚，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在林动的价值观里，男人成熟的标志就是拥有经济实力，他只是想向夏楠证明，所谓现世的安稳，他现在就能给她了。

“知道知道。我也很喜欢你。你是我最最要好的男朋友。好啦好啦！等明天酒醒了再说。好吗？”夏楠哄着他。

灯光为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让她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鲜明，那双眼睛如含秋水晶莹闪烁，小小的唇瓣又格外嫣红。这个女孩怎么会这么美好，然而林动已经明白，这样的美好不属于他，他觉得郁闷极了，又咕嘟咕嘟灌下两杯烧酒。

夏楠正准备叫阿姨来埋单时，手机响了！“夏楠，你在哪？我刚听说林动和你表白了？你们在一起了，是吗？”电话里燕子劈头盖脸地问，声音大得让夏楠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哈？！”夏楠心里一惊，猛地抬头，左右四顾。每一桌都是热热闹闹烤肉的学生，匆匆一扫并没有熟悉的面孔，但毫无疑问——隔桌有耳！“哎呀，没有没有。我发短信给你。这里太吵了，听不清。”夏楠匆匆收线。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又仔仔细细辨认了一圈周围的人，觉得每个人都好像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夏楠如芒刺在背，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看着对面红透了脸的林动，夏楠赶紧给燕子发消息：“谁告诉你我和林动好了？他喝多了在瞎胡说呢！你快叫人来把他搬回去，他这么大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他弄回去啊！”

陈锐锋捏着手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死死盯着屏幕。他发现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了吧，因为他竟从没想过，她也许已经有了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