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夏楠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她坐起身来，拉开窗帘，中午淅淅沥沥的冬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了鹅毛大雪。

她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可不知怎么总想起陈锐锋的话。中午他的话，如同不绝的回声，到现在依然让她觉得突然。他要来了？他之前从未说起过要到南方工作，还偏偏就是Z？是因为……，是因为……，她的心里犹疑着，不会是因为……可是，哪怕只想到这里，也觉得脸红心热。

这么久以来，他通过一条条短信，让自己变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许因为天南地北的关系，她却从未曾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再次相遇。好像有过一次，燕子问她老给谁发消息呢？她支支吾吾的也不知怎么回答：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网友？还是笔友？无论是什么，都似乎有些暧昧不清。可今天，她却不得不再次让自己去想一想，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欠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每次想到他，她都会去找手机。如果有一天没有手机，就浑身不自在。

可才瞟了一眼，她就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张陈锐锋发来的彩信。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雪人。雪人前面的雪地上，清晰的八个大字：笨拙的我，把你久等。

朦胧的猜测揭开了谜底。人生第一次的怦然心动姗姗来迟。

夏楠的脸绯红滚烫。她跳下床套上羽绒衣，一把推开窗。北风呼啸而至，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伸手抚过窗台上的积雪，她俏皮得一笑，也用手搓起雪团来。

陈锐锋正在理书。如果说他在Q大呆了九、十年积累下来了什么财产，大概就是这些书了。手机振动的时候，他正捧着一大摞书，却也来不及放下，紧着先拿手机来看。

夏楠也回了彩信。看着图片一点点加载出来，陈锐锋觉得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填满。

彩信图片上也是一个雪人。小小的坐在窗台上，歪戴着一个绿色瓶盖的小帽子，两粒黑色的纽扣做了眼睛，而最显眼的是雪人的胸口，竟是一颗——草莓！

陈锐锋只愣了一下就露出了然的笑意。草莓是心形的，同样很美很甜，但它却不会融化。陈锐锋由衷地感叹了一声，这就是夏楠特有的灵气啊。怀里抱着的书滑到了地面，他却不去捡，赶着先复她：

人在这里，心在那里。

……

陈锐锋颓然地抬起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多么希望重新回到那个晚上，那个如同草莓一样又甜又美的雪夜。这三天，仿佛三年；而之前的七年，却好像只过了七天。他的眼睛充满了红色的血丝，茫然地看着窗外：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雪？就像那晚那样纷纷扬扬。

正在看雪的，还有夏楠。

结束了第一场直播的夏楠，关上麦克风，轻轻后仰，靠在直播间的椅背上。小颖在导播室，隔着大玻璃和她比划了一阵，高兴地冲进来说：“祝贺你呀楠楠！刚才柳台打来电话，让我转告你，说他全程听了今晚的节目，觉得很不错。蒋主任也打过电话了，她让我和你说，可以就这样做下去，但要考虑可持续的问题，具体的今天太晚了她说让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会打电话再和你说。所以——你成功啦！你好厉害！”

“谢谢。”夏楠浅浅的笑，语气里却一丝喜悦也没有，只有隐藏不住的淡淡的疲倦。

兴奋的小颖却没有察觉：“而且，你看到没？外面下雪了！下大雪了！我们快点走吧。出去看雪去！”

“下雪了？”夏楠怔忡了一下，喃喃：“早上出门好像还是晴天。”

“是啊。可能是最后一场雪了吧。这么大的春雪，在Z可不多见。”小颖催促她，“走吧走吧。再晚路上滑，就不好走啦。”

“你先走吧。我要缓一缓。”夏楠疲倦的说。

小颖耸耸肩，走了。

11点以后的节目是一早录好排好自动播放的。夏楠走到直播室的窗边，不由自主抱住了双臂。她的头无力地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她曾经最喜欢雪夜，而此刻，雪夜是那么令人悲伤。

她喜欢聪明的男人。而他知道，她喜欢聪明的男人。七年前的那个雪夜，所有的一切，他筹谋良久；而她，是不是一直都在他布的局中。

“陈锐锋，你好厉害！”她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比这被雪浸透的玻璃更冰。

不知是哪个编辑提前编好了的曲目，直播间里萦绕的歌声，竟句句都是她的心事。“冬天走了春天来了/感情不曾溶解/寒风犹在花还不开/有谁能够体会/剩下美梦破碎的残缺/我已经没感觉/让结冰的爱冻成雪/封锁回忆不分季节/原来以为多年以后/应该忘了一切/情缘已灭未完的痛/依然还在心扉/写给远方空白明信片/向旧情说再会/怕往事又再提醒我/这一生最爱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