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夏楠下节目后心情难得变得轻松了一些。小颖隔着玻璃，和她比了个“一起走吗”的口型，夏楠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傍晚从燕子家直接过来，省下了不少时间。心静下来以后，效率也高了，晚上下了节目不用再开夜工。夏楠一走出直播间，小颖就把她的包递过来：“今天融雪特别冷呢。怪兽和闪闪在外面，说要去打边炉，你要一起去吗？”

听了她的话，夏楠认真地想了想：“……嗯……我发个消息吧。你等我下好吗？”

小颖听夏楠的语气，仿佛竟有同行的意思，觉得惊讶，她本只是顺嘴问一句而已。夏楠之前很少在晚上出来参加他们小团体的聚会，今天竟一反常态？她正想着，夏楠已经把手机揣进了口袋：“好了，没问题，我们一起去吧。”

“嚯！太好了！”小颖开心极了，一把跳起来搂住了夏楠的脖子，“走吧走吧！我都要饿死了！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一桌，正好可以叫个豉汁锅底！”

果然，怪兽开着他那辆被装饰得花里胡哨的马6，已经候在了楼下。怪兽总说自己是“老朋克”的灵魂，“永远不能和这个世界和解”，在夏楠看来，他只是青春叛逆期延续到中年而已。打开怪兽车门的夏楠，觉得自己就像中学时代爬墙跳出校园逃课的不良少女。

还没刚钻进车里，就听见闪闪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夏楠？真稀奇！今天你也一起吗？”

“不行啊？！”夏楠还没来得及张嘴，一旁的小颖抢先，凶巴巴地顶了回去。

“切！又没问你。你反正只要有吃的，就会跟着走。”闪闪今晚画了特别重的眼妆，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格外魅惑。她觑了一眼夏楠的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据小颖说，闪闪的爸爸是Z省下辖某地市的小领导，也算有点儿小背景。“在当地应该是风光的吧，只是到咱们大院儿里来排排，就‘算不上个儿’了”小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你们这些主持人，特别是女生，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是不是？”

夏楠听她这么问的时候，心里也想，要不要告诉她我爸爸是夏远呢？……可是，我进文艺台并没有通过爸爸的关系啊，而且也许小颖并不知道爸爸的名字，这样自报家门反倒有自我吹嘘之嫌……就这么犹犹豫豫想来想去的时候，好像就错过了和她说明的机会。

相对的，闪闪喜欢拿她的爸爸说事儿，凡有人提到她老家，她常常会加那么一句：“我们那小地方办事儿都得找当地人出面。你下去要有事需要帮忙，和我说一声，我让我爸都帮你搞定。”她老于世故，最是会看人脸色，上下关系处得也好，在台里十多年了，左右逢源的，过得很是舒服。只是，再是聪明伶俐的人，人生也免不了阴沟里翻船。闪闪就总说自己“情路艰难”，一路走一路伤，遇到的都是渣男。

看闪闪一直留心打量自己，夏楠想起之前闪闪一直说不看好她和陈锐锋的关系，说他俩异地恋时间太长，又不是门当户对，迟早要出问题。小颖骂她乌鸦嘴，夏楠只当她说笑听，如今看来——哎，真是被她给说中。尽管脸上不露出来，夏楠心里却是一声声的长叹。

“呦！那你前面又跟谁走了？”小颖和闪闪斗嘴斗惯了，脱口而出，“打扮得和个小妖精似的，这是勾搭谁去了呀？”

“小颖！”夏楠一把拽住她，低低喝住，“别这么说！”

“哎哎哎……都是姐妹……怎么越说越过分了……”开车的怪兽生怕两人吵起来。

“谁和你姐妹！”“就是！你竟然敢说自己是姐妹……”听小颖和闪闪异口同声地抢白起自己来，怪兽缩了缩脖子，笑笑不吭声了。

“对了！小颖，你今天有没有听说，咱们柳台的退休申请上面好像批下来了？”闪闪像是忽然想到似的，回头问小颖，“据说柳台本来是试探性提的，想着上面肯定会留住他，返聘他的。但没想到，上面二话不说赶紧利索地批准了。估计啊……老头儿心里现在很不舒服呢。”

听着闪闪轻慢的口吻，现在确实有点儿不舒服的是夏楠。闪闪大概一直当她们几个是闺蜜，和她们说话总是口无遮拦，但这种口无遮拦最暴露本性，也让夏楠觉得无法亲近她，只是小颖、怪兽都和闪闪走得近，于是四个人成了看起来比一般同事更亲密的关系。夏楠心里不舒服，但却默不作声。她极少和人争辩，也厌恶所有的争斗。

“我也听说了！领导们也太没人情味了。柳总他可是我们Z省广播届的元老！台里很多领导，当年都还管他叫柳老师呢！”小颖感叹道，语气有些忿忿不平。

“哼。这些老人不挪挪位置，年轻人哪儿有上升的机会呢！”闪闪不以为意，“你们看啊……老柳这么一走，好多人都蠢蠢欲动呢。”她笑得诡秘：“……不知道新台长是谁？什么时候会到呢？”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夏楠忽然悠悠地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她忽然自己也怔了一怔。算起来，好像快一周了，她没有他一丁点儿的消息。人与人的联系还真是说断就断，职场情场莫不如是。

前排的闪闪，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