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在一片林子旁停了下来,沫沫扶我下了马车,将披风仔细给我系好。
天边一抹晚霞,林子对面是一片池水,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正月的风刮在脸上还是略微刺骨,但山清水秀,连地上的青草也是绿油油一片,俨然没有受到寒冷天气的影响,透露出早春的气息来。
“这里的风景很好。”墨林走到我身边,看着那橙红的晚霞。
我侧头看他,依旧是刚见面那一身白衣,但时至今日给我的感觉却和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明明,我们才相识半月而已。冷风一吹,我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忽然觉得很奇怪,他去怡红院好似就是为了带我走一般,干脆的不像话。
“墨林。”我唤他,“你为什么会去镇江城?”
“为了找你。”我惊讶的看着他的眼睛,却看到满目深情:“我找了你六年,每年都会去镇江住一段时间。只是这两年怡红院做的风生水起,忍不住顺道过去看一看罢了,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每年都在找我?”我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就因为我偷了你那点银子?我这么罪无可恕吗!”
“呵……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墨林笑出了声,听到身后声响,看到绥抱着一堆干木树枝走近,“绥回来了,你不爱吃干粮,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野味,你在这等我。”
“哦,好。”
“少主。”沫沫正收拾着空地,见到墨林朝她走来,低头行了个礼。
“好好看着你家小姐,不要让她乱跑,周围危险。”
“是。”
看着他和绥走进林子,沫沫将我扶到马车一侧铺好的垫子坐下:“小姐,你在这歇一会儿,我来生个火。”
“我来帮你。”
不顾沫沫的反对,我自顾自拾起地上的柴火,与她一起搭了一个堆。沫沫将枯草用火石点燃,放到立好的柴火下,稍加拨弄就升起了火,我惊叹:“沫沫,你生火竟如此熟练!”
沫沫腼腆地笑了笑:“刚刚绥教我的,没想到一次就生好了。”
“哦?”我似乎嗅到八卦的味道,“你跟绥~”
“小姐!”沫沫仿佛被我踩了脚似的蹦了起来,“绥是少主近侍,沫沫出身卑微,可不要乱说!”
“看你那紧张的样子,你出身卑微什么,我和你有何区别!”
沫沫惊慌失措,眼看就要跪下,还好我眼疾手快拉住她,她欲哭无泪:“小姐,您和沫沫不一样,您是少主的女人,而沫沫……沫沫已经不干净了。”
我一惊,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沫沫,你不要这么想自己。”
“小姐,这是事实。”沫沫朝我摇了摇头。
“我……”我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墨林拎着两只野鸡走了过来,一身白衣不见一点脏污,身形潇洒。
我回头,拉着沫沫的手,勉强笑了笑:“没事。女孩子间的私房话而已。”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亮的火堆散发着木材独有的清香,绥将再次拾来的柴火放到一边,很自觉的接过墨林手里的猎物带到池边清理。
墨林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走到池边洗洗手,再次走了过来。
绥的手艺很好,加上马车里有一些常用的调味料,清新的柴火将肉的鲜香烤的更加扑鼻,等墨林将烤鸡递给我的时候,我口水都快吞饱了,小心尝一口鸡肉,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哇!绥!你手艺真好!”我眼睛散发光芒,“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鸡!”
“凤儿小姐喜欢就好。”绥腼腆地低头,嘴角刚微扯开一丝笑容,忽然感觉背脊一寒,仿佛有人用眼神在割他的肉。
他顿时一僵,生硬地补充道:“其实,还是少主猎到的野鸡好,新鲜,肉质紧实。”
话音刚落,他恨不得掌自己的嘴,他都说了什么!
我点头认同,看着墨林啧啧称奇:“你真棒,这才一会儿,你就打了两只野鸡,还这么好吃。”
墨林淡淡一笑:“是绥手艺好。”
“两位都很厉害,绥手艺虽好,若不是少主亲自为小姐狩猎,我们都没有这个口福。”沫沫打圆场。
“对,对。”我点点头,随便夸赞道,“墨林,你真好!”
墨林默不作声,脸色却有了好转,沫沫和绥对视一眼,看着绥僵硬的脸憋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笑出声来。
面前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绥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壶小酒,我们干粮就着烤肉,喝点小酒,即便在这荒郊野外也并不觉得艰苦,反而觉得融入了这如画的景色里,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风景独好,湖面在月色照射下波光凌凌,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鸣声,我看着透亮的星空,难得想到我还在丹穴山的时候,日子过得那么自由自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我忽然来了兴致,悠悠开始哼起歌来,声音轻灵通透,即便没有法力加持也如天籁,夜风清幽吹过,将我的歌声带的很远很远。
沫沫陶醉地听着,忍不住轻声应和起来,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回到我刚到怡红院的那个时候,姐姐们白日里清闲,总会围在一起唱歌,只是后来,生意好了,反而没了这种机会。
仿佛被此刻的氛围感染,墨林不知从哪揪了一片树叶下来,放到嘴边,竟然能吹奏出清脆的声调来,不出半刻,就已经能给我们的歌声伴乐了。
我心里高兴,提着一壶酒,在墨林惊艳的目光中豪迈的灌了一口,站起来宣布:“今日我兴致好,给你们跳一支舞吧!”
沫沫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墨林的脸色,却只看到他满脸宠溺,心里面才放下心来。
我蹦蹦跳跳地跑到火堆另一边的空地上,扭着腰舞动裙摆,将袖口散开起了个势:“墨林!沫沫!大声些!”
墨林爽朗一笑,配合地将叶子放到嘴边。沫沫的嗓音甜糯,我朝她笑了笑,随歌声将衣袖甩开,静时如微风吹开湖面的波澜牵动心弦,动时如飓风卷起的树叶疾速飞转,像一只雀跃优雅的鸟,尽情的舒展着身体。
绥见大家都参与了进来,他没什么本事,便随着歌声傻乎乎的鼓掌打节奏。
舞尽兴了,大家又在一起喝了点酒,我很快就乏了。
夜色已深,明日还要赶路。我稍微清洗了一番就进了马车里,却见墨林已经将车内收拾了一块可以平躺的地来。
“你……”我有些别扭,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到可以同床共枕的地步,“我还是在外面睡吧。”
他知道我的顾虑,解释:“不必,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睡在外面,我让沫沫进来,我和绥在外面守着。劳累了一天,你好好歇息,明日就该到康定城了。”
“康定城?那不是南国的国都吗?”我疑惑,“光熙门原来就在国都。”
“嗯,到了以后,我们可以在城内呆几天。”说完他便撩起门帘踏了出去。
沫沫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安,我拍拍她的肩头:“沫沫,你就别忧心了,墨林既然叫你进来,就不会怪罪你的。”
沫沫低头,终于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少主今夜要受苦了……”
“嗯。”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心头触动,“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