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庵位于康定城西的雀燕山深处,此山钟灵毓秀,与世隔绝,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不少能人异士都隐居于此。
庵内祥和寂静,香火袅袅,两位稚嫩的小尼姑拿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大竹扫帚卖力地清扫着石板路上的落叶。
“笃、笃、笃。”
庵门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抬起了头,将扫帚放到一边的石阶上,理了理衣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橙纹白衣的中年男子,他面带微笑,身后三俩衣着整齐的丫鬟侍卫,皆垂眉而立,规规矩矩站着。
“阿弥陀佛。”小尼姑见到来人,双手合十叨念了一句,侧身走到一旁,“施主,里边请。”
男子温和的笑了笑,踏进门来:“劳烦小师父。”
小尼姑轻轻低头,右手做请的手势:“施主请随我来,静心师太已在茶室等候各位。”
“是。”
众人随着眼前这位小尼姑一路走到庵内深处的一个院子里,小尼姑站定,朝男子道:“请稍等。”
便上前敲开了茶室的木门:“师父,光熙门的施主到了。”
“阿弥陀佛。”门内传来一身颂佛的声音,一位眉目慈祥的尼姑推门而出,见到来人,笑了笑:“衍施主。”
“静心师太,叨扰了。”被称为衍的这位男子双手合十回了个礼,侧头对身后的丫鬟侍卫道:“你们院内候着。”
几人后退几步,立在两旁:“是。”
两人在茶室坐定,静心师太的声音很平静:“光熙门已经派人来过很多次了。”
“是。”男子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杯沿,“我这次来,奉门主命接四小姐回光熙门。”
“阿弥陀佛。”静心师太轻轻摇了摇头,“圆清佛缘深厚,可惜……可惜了……”
这一边,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正坐在佛前诵经,她睫毛弯弯,双眼紧闭着,俏丽的脸上满是远离红尘的清淡。
不同于庵内其他尼姑,她灰色的僧帽要稍高一些,帽檐下露出丝丝黑亮的秀发。
“四小姐。”
被身后男子的声音扰到,被称作四小姐的墨彤睁开双眼,面上掠过一丝惊讶,她眉头微蹙,闻声望去。
“衍叔?”惊讶不过一瞬,墨彤的面色又恢复了平静,“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没有在意面前女孩的刻意冷漠,衍依旧是温和的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四小姐,属下奉门主命,前来接四小姐回光熙门,门内闺阁已备好,请小姐回屋准备,我们晚些时候便出发。”
墨彤听出话里的不容置疑,衍是爹的近侍,没有特殊情况不会离开爹身边。
她皱眉:“可我不想回去。”
“四小姐,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这是门主的命令。”
袖底下的佛珠拨动得快了些,墨彤深深的看了衍一眼:“之前旁人来接我,倒还能闹闹性子。没想到爹派了你来,他是下定决心不让我再留下了。”
衍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抬颚,示意抓紧准备:“四小姐,请。”
“呵。”墨彤冷笑,将佛珠在纤细的手腕上戴好,转身回房,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位衍从光熙门带来的丫鬟。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俨然有入夏的势头。
自从出了墨风和凤丹的事,光熙门内人人自危,门主也破天荒开始闭关修炼。
我早已显怀,肚子里的孩儿愈发需要灵气支撑,我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整日躺在院内树荫底下的躺椅上,以嗜睡的理由偷偷修炼着,勉强能够维持每日灵气的损耗。
阿青已经与我说了多次,再这么下去我的身体会受不了,要去联系阿爹将我接到丹穴山养胎。
“公主,你的脸色愈发不好了……”
我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这小崽子胃口不小。”
阿青心疼:“还不到五个月就已经这样了!公主,身体要紧啊,墨少主若是知道了,他也会让你回去的!”
“不许说。”我察觉到阿青的意图,皱眉呵斥,“你不许告诉他!”
“公主!您是凤凰,又不是妖怪!墨少主真心待您,即便知道又如何!”
我垂下眼眸:“什么叫妖怪?他们只是把不同于自己的活物叫做妖罢了,我不是凡人,是什么又如何?”
“这……”阿青想到自己被墨风追杀的样子,不甘地住了嘴。
院外,鲤月带着医女走了过来,又到了每日把脉的时候,这一次,医女皱了皱眉。
她端详了我片刻,缓缓道:“胎儿很好,但凤儿小姐的身体亏损得厉害,属下开的补药可有每日服用?”
鲤月愣了愣:“自然每日用了,昨日不还说有所好转吗?”
“小姐今日感觉如何?”医女问。
我想了想:“无妨,只是有些疲惫而已,休息休息就好。”
医女神情严肃:“小姐不可大意,属下重新开一副补药,让鲤月姑娘煎了,您服用试试。”
我不在乎地笑了笑:“好。”
送走了医女后,鲤月替我盖了盖腿上的毯子,担心道:“凤儿小姐,您好好休息,奴婢这就替您去煎药。”
“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拍了拍她的手,“我听说有的孕妇怀胎的时候干呕不断,饭都吃不下,你瞧我每日吃那么多,哪有她们那么严重,放心。”
鲤月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她抬眼一看到我眼下的乌青,又暗自叹了口气。
将新开的补药仔细煎了,又服侍我用下,鲤月在我的背后放了一个软垫,将我最喜欢的话本拿了给我,天色有些暗,她精心将屋内烛火点亮,挑了挑灯芯,见我看得认真,这才退了下来,神情严肃地朝主院书房走去。
“少主。”绥走进书房,“鲤月来了。”
墨林笔下一顿,点了点头。
“少主。”鲤月行礼。
“怎么回事?凤儿出什么事了?”墨林皱眉。
鲤月摇了摇头,一向坚韧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凤儿姑娘好像不太好。”
“什么?”
“属下不敢断言,凤儿小姐平时三餐都有好好用饭,没有寻常孕妇的孕吐现象,但每日好像十分疲惫,常常一躺就是一整天,只有少主晚间去的时候才稍微精神些,今日医女说,凤儿小姐的身体亏损得厉害,但她开的都是寻常人吊命的补药了,按理说不该这样的,而且凤儿小姐似乎并不把自己身体的疲惫放在心上。”
墨林站了起来,有些急切:“这样的情况多久了,她现在如何?”
“也就是最近才出现的情况,凤儿小姐现在在屋里看话本,说没有大碍。”
这话别人说起来,墨林可能会觉得大惊小怪,但鲤月是在他身边长大的贴身婢女,从来都是沉稳的性子,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绥站在一边,怎么会不懂墨林的想法,他开口,一针见血道:“直说。”
鲤月与绥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终于道:“奴婢觉得,凤儿小姐在修炼。”
墨林罕见地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凤儿姑娘如今的状态,很像是被一种叫噬灵诀的法术攻击到的修士才会呈现的状态。奴婢早些年,曾在光熙门地牢里见过几次。那些犯人身上灵气快速流失,整个人生机俱损,这种情况用什么药都是没用的,但凤儿小姐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身体亏损,精神不济罢了,恕奴婢无能,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噬灵诀只会对修士生效,所以……”
他知道鲤月说的是什么,父亲早些年时常会去地牢里审问要犯,其实是闭关修炼之前需要大量灵气,才会以这种由头用噬灵诀吞噬要犯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