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瑶夫人和瑜姬各自被罚在院中面壁思过数日,战王府里的风波终于平静下来,而桑律则因公忙于对祭天大典随行卫队的操练,一连多天均是入夜了才回府,阿依丽在别院中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眼看着不日便是祭天大典,阿依丽正紧张地筹划着一系列中途逃跑的计划,别院里却来了一个让她略感意外的访客。
“淮夫人。”
阿依丽走进前厅,看到来人时,便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淮夫人自瑜姬面壁思过,她暂管中馈开始,便忙得脚不沾地,她自是不想管这些家务杂事,可无奈这是王爷的命令,她不得不服从。
淮夫人向她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道明了来意,“王爷前几日便吩咐我定要帮妹妹把去祭天大典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我瞧着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来同妹妹核对一下,可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
说着,淮夫人便扭头向身侧的大丫鬟夜霜示意了一下,夜霜便将手中的一本大红绸面的小册子递到了阿依丽跟前。
阿依丽接过那册子,打开一看,却是有些傻眼,不是因为那品类繁多的贡品或者路途中要用到的名贵器皿记录得太过详细,而是因为她看不懂羌文。
说来也是中原六国之间的一大特点,各国之间语言虽相通,可文字却不尽相同,各个国家的文字都融入了自己的图腾样式,或许也是为了有利于辨明各国子民的身份,若非特意学习,否则通常是看不懂他国文字的。
阿依丽不知道该补充什么,只得将小册子递还给淮夫人,神色淡淡道,“淮夫人定然比我想得周到。”
其实从阿依丽入座开始,淮夫人便一直在打量她,并非是惊叹于她艳丽绝色的容貌,而是讶异于她天生丽质且又独得王爷专宠,却总是一副忧伤淡漠的模样,总给人感觉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如此,对王爷也是如此。
淮夫人自知不该多问,她也没必要去关心,但她终归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怜惜地问阿依丽道,“你——是自愿入的王府吗?”
阿依丽心中一颤,有些防备地扭头向淮夫人望了过去,可对方惋惜的眼神却又让她放下了戒备的心,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淮夫人是自愿的吗?”
淮夫人霎时瞳孔微缩,急促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垂眸看向了地面,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有意隐藏自己的神色,但是阿依丽还是懂了,原来在这战王府里,还有一个同她一样想逃离的女人。
“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
淮夫人没想到她会那么直白地就问出口,面上一怔,却还是回答她道,“智儿他不能没有娘,部落也承受不了战王的愤怒。”
两个女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阿依丽心口郁结,她在想,如果她再继续待在桑律身边,等到他日也像淮夫人这般有了他的骨肉,是不是也会同淮夫人一样,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淮夫人自然是追忆起了她那已故的情郎,同时她也在惋惜,眼前这位丽夫人竟是同她有着一样的命运,如果可以,她倒想帮帮她,若是丽夫人的情郎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等候,她只盼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重逢,能够双宿双栖相伴一生。
“他还活着么?”
淮夫人略显突兀的问话让阿依丽愣住,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淮夫人见她并没有神色悲伤,想着那人应该还在世,于是又问道,“他还在等你么?”
阿依丽终于明白了,淮夫人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正想解释,桑律却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
桑律地突然出现吓得两个女人俱是心头惊骇地站了起来,也不知他方才有没有在门外听到什么,于是两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慌。
淮夫人藏在长袖中的青葱手指悄悄露出了半截,向阿依丽略微招了招手,示意她莫慌,阿依丽稍稍放下心来,其实阿依丽担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淮夫人,她既然知道了淮夫人的秘密,自然明白淮夫人的处境并不比她好多少。
“贱妾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祭天大典所需的物品都已准备妥当,这是专程过来让丽夫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淮夫人情绪控制得极好,表情很自然地冲桑律笑了笑,便低下了头。
“哦?”桑律踱步走到夜霜跟前,接过她手中的册子,随意的翻看了一下,便扭头看向阿依丽关切地问道,“可还有什么要加上去的?”
阿依丽神色冷漠地淡淡回他道,“我不识字。”
桑律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丽夫人来自罗国,自然不识他国的文字。”
阿依丽没有吭声,实际上她除了认得罗国的文字还懂得不少昙国的文字,罗国与昙国一向交好,与羌国交恶,谁能想到她作为罗国的公主,却成为了羌国战王的妾室。
桑律思肘了一下,当即便决定,“既然丽夫人不懂羌字,那自祭天大典回来,我便亲自教你习羌字,如何?”
阿依丽一想到祭天大典,就想到离开王府离开羌国后的自由日子,在那以后该如何,她并不在乎,所以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默不作声地垂眸看着地面。
淮夫人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桑律和丽夫人的对话,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丽夫人对桑律的厌恶,心里暗自感慨,只希望丽夫人的命,要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