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决定不与小孩子计较。他转身便向花苑外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就有掌风从背后直击而来，他侧过身子堪堪避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少年招招相逼的拳脚，“别走，你个采花贼！”

林书不耐烦地出手挡过，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不要......”他刚出声想要停住这场没有意义的打斗，就被少年直击面门的拳头逼得闭了嘴。他绕过少年柔韧的腰身攻他腿窝的软筋，少年却看穿似的旋身，转而闪电般地踢中林书的脚跟，林书一时不防有些不稳，正要借力下弯踢对方颈侧时却被对方长臂一伸揽住了自己的腰，“小心！”

......少年揽着自己还一直盯着自己，真得很尴尬。林书挣了挣，小孩儿力气还挺大。被称为小孩儿的人突然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笑，“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当采花贼？”

林书的怒火顿时蹭蹭就上来了，他的功夫是义父亲自教的，他不过是不想伤了对方罢了反倒被看轻，就算自己能忍义父也不能忍了。他轻点脚尖挣开束缚一跃而起，长腿回旋直击对方腰眼。辰彦正等着这一刻，弓起膝盖迎击上去，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林书也是气得忘记了控制脾气，况且对方的功夫也不容他克制，那攻向气管的爪手和直击软肋的拳头容不得他有一丝心软和分神，以至于嘉恩喝止的声音他也未能听见。

辰彦正打得兴奋，突然一股霸道的力道扑面而来，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被一只有力的脚踢开了自己正进攻的大腿，胳膊也被反了力旋过来，

“啊啊，痛痛痛！”他被不知道谁给拧着胳膊，还在那里叫嚣，“哪里冒出来的人敢偷袭小爷？有本事堂堂正正比试！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在瞎胡闹什么！”辛王爷着急忙慌地走过来，严厉地朝辰彦喝道，转而看向林书，“没事吧林大人？犬子疏于管教，多有得罪，伤着哪里没有？”林书退到嘉恩身后，作揖道，“是林书失礼了......”话没说完，那个被控制的家伙又不老实地扭动挑衅，“我只出了七分力，哪里就会伤着了！你快让这人放开我！”

还不待辛王爷张口，嘉恩已然放了手。少年突然被松了劲儿一个趔趄，气得转头过来就要秋后算账，待看见面前背手而立的人后愣了愣，这人怎么......不对劲儿啊，林书大人竟乖乖地站他后面呢！他转了转眼珠，眼前这个人剑眉高鼻，面容冷毅，周身气场好像能吃了他，特别是那双眼睛，怎么，怎么和说书人说的嘉恩将军那么像呢......

“还不快给将军和林大人请罪！”辛王爷见这小子还傻愣着打量将军，简直要急死个人，他走上去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跪下！”

“将军？”辰彦听话地跪了，但脑子里还是木的，傻愣愣地问扭头自己老爹。

“将军好不容易来府里一趟，你倒好，打了将军的人，你自己请罪吧，今日将军是要杀要剐，我都没法给你求情。”辛王爷一边观察着嘉恩的神色，一边说着狠话，只望这臭小子机灵点儿，赶紧认了罪别再搞事儿了。

“哈哈哈，”臭小子突然笑得很大声，一点儿悔过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膝行着迅速移动到嘉恩脚前，揪着他的衣摆仰头直问，“将军？您，您真的是将军吗？您是嘉恩将军吗？”

“哎，哎你这臭小子，快把公子拉开！”辛王爷气得要炸掉，赶紧命人拉开他，“将军，多有得罪。快拉开！”辛王爷从没有哪一天觉得自己这么忙过，感觉这半上午他快要长出一头白发了。几个小厮合着吃奶的力气终于拉开了这位不要命的小公子，还不敢松手怕他又跑过去，只好压着他不动。

嘉恩看眼前这个少年笑得像个吃着糖的娃娃，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光芒，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儿了，比见了皇上还激动似的，一直问他是不是嘉恩将军。

“我是嘉恩。”沙哑的嗓音甫一响起，地上的少年便不再挣动。他傻乎乎地看了自己许久，连耳朵尖儿都泛上了红色。忽又突然直起身，规规矩矩地跪在三步远的地方，一脸郑重地行礼，“辰彦见过将军！”

嘉恩微微一笑，这孩子倒是真有意思。“请起。”

辰彦却没有听话地起身，只昂起头问道，“辰彦想跟着将军，将军可愿意留着辰彦？”

“没有规矩！”王爷打断道，“此事岂是儿戏！”辰彦扭过头不服地说道，“我只想跟着将军，你这府院我一点不稀罕，要是不能跟着将军我也不会再来这里！”“你......”辛王爷脸都气红了，当着外人的面什么话都说，一点都不懂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脸都要丢尽了。

“你为何想跟着我？”嘉恩盯着他问道。

“将军是鄢西的英雄，天下男儿都心愿成为将军这样的人物，辰彦也是，辰彦想跟着将军征战沙场，护国卫民！”辰彦一口气说出心中所愿，涨得脖子都通红，像个正在考试的秀才，生怕说漏了什么考官要扣分似的。他觉得自己腹部的肌肉都在颤抖，眼里耳朵里都只有眼前这个人的讯息，仿佛眼前人要决定自己生死一般紧张。他害怕听到对方说“不行”，更害怕对方扭头走掉。如果他说要试试自己的功夫那是最好，他敢打包票将军会满意......

“呵。”

一声轻笑。他听见将军发出了一声轻笑。慌了神，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还是刚刚回答得不好？

正在无措地胡乱猜测，将军又开了口，“你刚刚还打了我的人，现在却想入我军营？”

啊！是因为这个！辰彦立即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将军身后的林书，对方也正看着自己，表情很是淡然，就和刚刚在树下初见时一样。但他心里肯定生气，辰彦悄悄琢磨道，像自己这么挑衅他的人整个鄢西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吧......辰彦直起身子，义正言辞地朗声说道，“辰彦有眼不识泰山，见了林大人不但不行礼还出言诽谤为采花贼，挑衅不成更出手伤人，实在可恶，请林大人责罚！”清脆的少年音回荡在空气中像是点了柱烟花，有人低低地偷笑出声，连林书本人脸上都淡出笑意。“臭小子......”王爷在一旁不知该笑还是该骂，“将军，林大人，对不住，这小子......”

嘉恩也弯了嘴角，回头看向林书，“林书你说，要怎么责罚？”

林书作个揖道，“辰彦居心不良，肆意诽谤当朝重臣，当赐死。”

一句话出来，辰彦便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两倍，更惊吓的是辛王爷，脸上的肉都吓得一抖，赶紧道，“万万不可，小子只是年少无知，从小养在民间里的哪能认得林大人？今日确实是他犯错，但......罪不至死啊！这样，我命人将这小混蛋绑起来，林书大人你尽管打好了，只.....只留下一条命，当是送王爷我一个人情，如何？”

嘉恩听了冲辰彦扬了扬下巴，“不知者是可免罪，只是这位，当真不识得林书大人？”“不识得不识得！”辛王爷答道，“将军你与林书好不容易来一次，辰彦从未见过你们，哪里会识得。”嘉恩未听，深邃的眼眸只直直地盯向跪地的少年，那孩子根本不管一旁的老爹有多努力，只张口道，“我当然识得！再来位林文与林谦大人我也识得！”“......”辛王爷彻底放弃了，行吧。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出手。”

“当然要出手！林书大人是将军你的左膀右臂，武功高强又机智过人，我做梦都想见着你们一面，连说书人的说书词我都听得要倒背如流，如今林大人竟站在我眼前，哪有不讨教的道理？”

“讨教便讨教，何苦诽谤我？”林书无奈地问道。

少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挠挠头，“因我望了你许久，你竟只顾看花，哪有半分骁将的样子，只好出此下策，惹你生气，好让你出手罢了。”

“那我倒中了你的激将法。”

嘉恩轻轻抬脚走向少年，在他跟前站定俯视。辰彦木愣愣地仰头看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有一股不知名的压力覆在头顶，让他浑身汗毛都站立，他的气场好强大......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涌现出自己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的错觉。对方突然蹲下身子与自己平视，辰彦瞪大了眼睛，一张想见极了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到三十公分。脑子里又空白又杂乱，就算自己是个男的，也觉得将军长得实在太俊朗了吧？这眉毛鼻子下巴，比说书人说的还要端正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深邃。而这双眼睛此刻正含着丝丝笑意看着自己（虽然很像自己的错觉），线条丰润的嘴唇轻启，

“那你说说，讨教得如何？”嘉恩真的想笑，这孩子跟定住了似的盯着自己，看起来还想流口水的样子，不是傻了吧。

将军声音太好听了吧！辰彦真想就地打个滚，这么近这么近啊，那嗓音直往耳朵里钻，从长相到声音到才气，完美！将军真的完美！

旁人哪知道辰彦脑子里在炸烟花，只知道他傻愣着不答话。辛王爷在一旁严肃地提醒，“辰彦，将军在问你话，不要失礼。”辰彦清醒过来，却不知他问了什么话，“啊......”

“我问你讨教得如何。”

“讨教？啊，挺好的，挺好的，不愧是林书大人。”辰彦舌头不太利索地回答。林书在后头失笑，这么敷衍什么意思？显得自己功夫很烂似的，哼，生气。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嘉恩皱了皱眉，林书的功夫他清楚得很，旁人只道林书善计谋功夫不强，其实他们从小一同由父亲亲自教导习武，林书又十分勤奋，功夫并不在计谋之下。这少年刚刚与林书打斗自己有看到，两个人并未尽全力，但显然林书被他牵制，若都尽全力，林书还真无法轻易言胜。

辰彦看偶像不太高兴，赶忙回答，“不不，刚刚不过是讨教，林书大人让着我自然不会出全力，我却咄咄逼人，我惭愧！我应当自省！”

林书偷偷撅噘嘴，这还差不多。、

“敢作敢当，倒是有些骨气。但明知故犯，应当重罚。”嘉恩站起身，背着手道，“就罚你来我军营操练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