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恩低头抬手抚了抚那面庞与我一般无二的女子的头:“乖!”
眼前情形着实令我震惊的不能再震惊,我瞪大双眼瞧着他二人。
连玉忙来拉我的手臂:“夭夭,沉住气,并非是你想象那般,她本体乃是个稻草人,因着被圣帝仙泽滋养,是以生出人的情态语言,许是崇恩这千年来太过孤寂,是以养了稻草人幻化做你的模样替代你陪在他身边。”
听连玉如是说,心底有道线松了松,原是他还惦着我的,替身都是我的模样,深吸口气,面露笑容,走上前,装做不明的样子询问:“崇恩,这位女子是?”这千年来我可不单单只长了年纪,笑里藏刀,虚情假意,表里不一谁还不会似的,心下与他怄着气。
崇恩见我这般模样,似有点出乎意料般挑了挑眉:“她是这千年来陪在我身边的人。”
好你个崇恩,独留我一人在东胜神洲睹物思人,魂牵梦萦。
你却在这凡间佳人在侧,好不快活。
“好,既她也叫你叔父,那岂不就是我的妹妹,还得多谢这些年来妹妹的陪伴,令崇恩少了些寂寞。”此刻的我面上是委实的大度,心下却恨不得掐死崇恩,薄情寡义的臭男人。
连玉与梓桐瞧着我甚是虚假的模样,心下憋着笑,各自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看戏。
我也很是自然的走到桌边圆凳上坐下,捏诀变出一壶茶,为连玉梓桐二人倒了茶,亦为我自己添了杯,并未搭理崇恩与那稻草女子。
手肘弯曲拄在石桌上,左手支着头,右手拿起茶杯啄了口:“确是好茶,只是现下有些饿了呢!”
“二哥去为你做饭可好?”梓桐听我说饿便要起身,那动作利索的生怕将我饿着。
我拽住梓桐欲起身的动作,朝他挤了挤眉眼道:“二哥,总吃你做的饭菜,我已经吃腻了。”
这一番眼色和言下之意梓桐心下已明了我是何意?遂重新坐下。
连玉自是知晓我是何意,长久以来的默契自不是空话:“夭夭,那让圣帝的宝贝稻草人去为你做饭如何?她的手艺你自是未曾尝过的。”
“好啊!只是不知崇恩圣帝是否舍得呢?”我三人皆齐齐的瞧着崇恩,眼中含意若你敢不舍我三人绝对拼了命也拆了那草人。
崇恩挑了挑眉,嘴角略略上扬,拍了拍那身着红衣的稻草女子的头,着实是像拍小狗,崇恩对那女子道了句:“去吧!”
那稻草女子起身,很是乖巧的揖了礼,便着手去做饭。
若是独独让她做顿饭便能消了我的气,那委实是忒抬举了我。
坐在院里悠闲喝茶的我时而指着竹林道:“我要吃新鲜的竹笋。”
她便跑去竹林挖。
时而懒洋洋的抬手指着前方小溪:“我要吃鱼。”
她便跑去小溪捉。
时而又指着被连玉逗的炸了毛的老母鸡:“我要吃鸡蛋。”
她便去捡蛋。
是以,我并未费甚力气,悠哉的指指这里,指指那里,那头长得与我一般无二的女子被我指使的已团团乱转。
这厢的我靠在桌边,左手支着头,右手抬起放在头顶挡着刺目的阳光,半眯着桃花眼斜斜的瞧着崇恩:“啧啧啧,果真,没有情感思维的草团儿怕是再用灵力滋养个千八百年也是徒劳”
崇恩依旧躺在贵妃躺椅上,从我们三进院起到现在也个把时辰了,他竟未曾挪动过,瞧着他微微有些许发白的唇色一张一合着:“没有情感思维才乖,嗯……很是可爱。”
崇恩眸色神态似是在回味什么?我估摸着许是在想这千余年那稻草人的可爱之处。
思及此,我噌一下拍桌而起,那声响着实连我自己都惊了惊,莫不是这些年里他二人在一起已日久生情?
怒火中烧,狠狠瞪了眼崇恩,扭头便走。
独留身后崇恩躺在贵妃椅上眼梢含笑,嘴角微勾:“小东西,千年来倒长本事了,脾气不小。”
我蹭蹭蹭头也不回走到桃林,人间三月,正是芳菲正盛之时。
走到千年前与崇恩埋酒的树下,拿起斜斜靠在树边的铲子,手下生疼,伸手见手心已红肿一片,许是方才气头间拍桌的时候太过用力,只得用另外一只手挖出一坛桃花酿。
背靠粗干的桃树,席地而坐,仔细瞧着周边变化,千年岁月悄然而过,人间已经历了几次沧海桑田我不知,但眼前的桃花依旧开的那般灼灼妖艳,瞧的出崇恩这些年将它们照顾的很好。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只是换了新竹,竹屋依旧是那时的竹屋,只是翻了几遍新已不知。
神仙的岁月悠然漫长,可静待沧海桑田的变迁,这也许便是崇恩要我修仙的根源所在。
待思绪回转时,梓桐已来寻我回去用膳,然我并不想去看崇恩与那女子一处,遂唤梓桐:“二哥,你传音给大哥,叫他来喝酒可好?”
梓桐摸了摸我的头:“小丫头,有些事逃避并不顶用。”
“避得一时算一时吧!”我宁愿像那东海里的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也不愿瞧见崇恩身侧立着旁人。
于是乎,我们兄妹三人便缩在龟壳里躲在桃林,一躲便是躲到月上枝头。
月如钩,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不如喝酒。奈何,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在一杯又一杯的推杯换盏中,我终是迷迷糊糊的醉倒了,意识散去之时嘴里模糊念叨着:“混蛋,你全家都是混蛋。”
奈何崇恩自开天辟地以来都孑身一人,并没有家人,若要论,估摸着只我这么一个侄女,是以,在这醉话里我自己也成了混蛋。
连玉则抱着醉的如烂泥般扶不上墙的我回到院子,梓桐尾随其后护着我,生怕连玉也像我般吃多了酒将我摔了。走进屋中将我放到床铺上,转头见崇恩于榻上打坐,我的替身稻草人则坐在妆台前。
连玉见醉酒的我在床上胡乱嘟囔着,似对谁很是不满般抱怨,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挥袖将拿稻草人扫出屋外,瞧着门外地上的另一个我道:“你顶着夭夭这张脸着实让我别扭,凤尾绿咬鹃再像也终究不是凤凰。”
梓桐善厨艺,自是对控火之术亦有研究,随即挥袖间那伏在地上的稻草人已被熊熊大火湮没。
临了,那与我模样一般无二的女子朝崇恩的方向莞尔一笑:“圣帝,我爱你。”
原是,崇恩圣帝的仙泽不比旁人,这千年来竟真的将无情无欲的稻草人滋养出了七情六欲,是以,对崇恩生出了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