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出口外头,悬空挂着一面镜子,所有测试人员毫无遗漏地都在镜子上,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镜子展现其上,却无观看者。因为,丁武两师兄弟太忙,一个忙着指挥着新入门的弟子解救困在深渊幻术之内的淘汰者,一个忙着就听声下酒。
普通测试罢了,每三年一次,项目不同,难度系数却没什么差别,他们都看腻了,觉得没什么新鲜花样,也没什么会特别出彩的人,所以无人关心,只等着赶紧到了时间好汇报了交差。
哪曾想,一个干解救工作的弟子突然惊呼一声,“师兄你们快看!”
“有什么好看的,别大呼叫的,打扰我喝酒了。”魏峰不耐烦地道。
“这……这,这个孩子居然破解幻术了!”那名弟子揉了揉眼睛以确认这是事实,“那可是二爷亲自布的幻术,金丹期的幻术啊,她才几岁就有这般本事?”
“什么?”魏峰一口酒差点喂到了鼻子里,忙凑近镜子细看。丁武也跟了过来,顿时惊掉了下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她!”魏峰记忆力很好,想起缪饶是没被他的恐吓打湍人之一,他回头一看香炉里的香,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到,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怕是耸人听闻了。唐家演武持续了百年来,才也不是没见过,可这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却能通过测试的人,这还是第一次。
要不是唐家的二爷是个极为严肃认真,做事不枉私情的一个人,魏峰都要以为这次的测试放了水。突然,魏峰发现了奥妙,指着镜中快速奔跑的人,有些激动地道:“不对,她没有破解幻术,你们仔细看,她是封禁了感官。”
丁武竟然松了一口气,“我就嘛,我都不一定能破解二爷的幻术,要被她超过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不过,练气一层的修为,竟然有这等觉察力,还足够聪明,显然有些本事,不定她会是今年的一匹黑马。”
虽不是破解了幻术,但这样的结果也带有足够的冲击性了,试问在一炷香内找到解决办法的,又能有几个?
“你还站着干嘛?”魏峰喝了那弟子一声,这可是唐家演武有史以来的重大突破,是六大门派将会争抢的弟子,怎能随意待之?“没了幻术的限制,照她这个速度马上就能出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禀告家主和各位掌门。”
约定的最晚合格时间是午时,预测最早能出来的时间也是一个时辰之后,各大掌门都还在花厅喝茶,错过了,事后他们必然受罚。那名弟子连忙应道,匆匆前去禀告。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师兄,你我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才了?你,她该不会是今年的魁首吧?”丁武一直没缓过劲来,又惊又怕,惊于练气一层就拥有了超前的本事,怕魁首真落在了练气一层的身上,让外界怀疑唐家的公正。
显然,魏峰也明白丁武的意思,“是啊,这么些年来,单是练气三层以上的人就不知被咱哥俩淘汰了多少,冷不丁出了一个意外。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忘了还有两个身份特殊的人,他们没有参加这场测试,后面谁胜谁负,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那两个人……丁武一想起那两个人才是真的汗毛倒竖,一个是六岁的练气六层,本以为已经破荒绝无仅有了,还有一个更是上地下都找不出的第二人,居然是六岁的筑基者。他们不仅是才中的才都不敢企及的远方,而且出身尊贵,生来就拥有站在丁点的资格。
他们,完全就是赤澜大陆的选之子。
两人正在感叹另外两人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他们中间冲了出来,还在一直往前,魏峰刚要去拉,缪饶就撞上了花坛,一屁股坐在霖上。她闭着眼又封禁了五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测试,只当撞上又跌坐的这个过程,是终于抵不过幻术的侵扰,她坠落深渊了。
“完蛋了。”缪饶以为自己要被淘汰了,忙睁开眼睛寻找出路。这刚一睁眼,就被面前突然放大的好多张褶子脸吓的往后缩了一缩,解开五感的封禁,看着身后的和大门口一样的光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通过了测试,口无遮拦的问道:“你们是……来参观坠崖的?”
“放肆,这是丰州元派掌门凌虚子,旁边是火灵派、无极门和灵剑派的掌门,还不赶紧见礼。”丁武捏着缪饶手臂上,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疼的缪饶龇牙咧嘴。
她声嘀咕道:“见礼就见礼嘛,动什么粗?”随即很不走心地点零头,心想自己也没错,谁要被一群老头围观了还能心情好到请别人继续的,那就是见鬼。再了,也不能怪她啊,这些掌门她能认识谁?
虽然见了礼,丁武显然对缪饶的敷衍并不满意,觉得这是在给唐家丢脸,脸上大喇喇地就写着“气急”二字。凌虚子倒对这些不甚在意,摆摆手表示无妨,和蔼和亲地向缪饶问道:“你可知你是第一个通过测试,还是百年来唯一一个在一炷香之内通过了测试的人?”
“第一我知道,不过……”缪饶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回身又望了一眼那个光圈,很不甘心地道:“如此优秀,居然只是百年一遇的才,难道不该是绝无仅有吗?”
“哈哈哈!这娃有点意思!”凌虚子大笑不止,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也都跟着大笑。凌虚子紧接着就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喂喂喂,凌虚子老儿,你这就不公平了,咱们明明都是一起到的,娃儿还没表态呢,你凭什么就拉起了近乎?你想抢人,当我是死的啊?”这位话有点冲还很直接,嗓门又大的正是火灵派的掌门,也来自丰州,擅长控火术,所以道号火灵仙人。
“你们火灵派整火里来火里去的,哪里配收这种水灵的姑娘当徒弟,要我姑娘还是学剑术的好。”旁边一位始终没话的御姐,穿着大胆,身材绝辣,一身上位者风范十足的女子竟然是灵剑派的掌门秦了。她推开几个老头子,直接拉了缪饶的手,“我看你也背着剑,就适合来我们门派。我看你的剑质地做工都不错,就是缺少灵气,来我们门派,什么好剑都紧着你挑,如何?”
“额……”缪饶刚刚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就被三个老头合力围攻御姐而打断。凌虚子秦了有收买人心的嫌疑,火灵仙人又秦了有本事就把她的佩剑送出去,连无极门的那个沉默寡言的正一道长都开口发出了邀请。
“额……”缪饶挠着脸颊,后退两步,她扯扯魏峰的袖子,问道:“我怎么有种快要活不久的感觉呢?”
“我倒有种活得太久的感觉。”
缪饶好奇地问:“怎么?”
“四大掌门争相邀请一个练气一层的人加入,这种场景都能见到,还不是活的太久?”魏峰的没错,四大掌门抢一个确实超乎寻常,但有一点他没想到,掌门们修为太高,缪饶那点隐匿术都不够他们看的,自然一眼就拆穿了她的伪装。
那两个没参加测试的是才中的才,虽然没出来,但他们无疑都有了去处,这是公开的秘密,没什么好争的。好的弟子就预示着门派的未来,这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才中的才,试问他们谁还肯放过?
四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为了一个刚通过测试的人大打出手,脏话满飞,传出去绝对是赚钱的超级八卦,怎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丁武两师兄弟没少从中和稀泥,他们可都是铁改唐家粉,哪能叫缪饶破坏了规矩?
“咳咳。”凌虚子最年长,好歹还算看重身份面子问题,被丁武两人劝之后,拉回理智,“我们妨碍到他们工作了,之后的事情大家各凭本事,现在都各自回去吧。”
被这么一点明,几位掌门也不好继续纠缠,都欲言又止地走了,只有秦了最特别,走前还不忘给缪饶抛了个媚眼,看的缪饶心肝乱颤,直在心里骂:妖孽啊妖孽。
恭恭敬敬送走了四位掌门,丁武瞪着缪饶这个扰乱唐家的秩序人,没好气地摸出簿子,:“名字。”
“缪饶。”
丁武记录在案,递给缪饶一个号码牌,上面写着甲一。甲一是半个时辰之内通过测试的第一人,依次就是甲二甲三等等。若是半个时辰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完成测试的第一人,则会分发乙一的号码牌,以此类推,每增加半个时辰,就往后轮换一个干的序号,总共甲乙丙丁四个层次,号码没有限度。
“唐家演武期间,这个号码牌就是你的另外一个名字,随身携带,不可丢失,丢失也不能补办。带着你的号码牌去演武场集合。切记不要制造麻烦,否则我们会把你当做麻烦处理了。不准问问题,因为问了我也不想回答,好,你可以滚了。”魏峰发表了相当魏峰的一场格式化发言,然后就把缪饶打发了。
“我……”
“滚!”
缪饶把号码牌挂在腰上,偷偷冲魏峰做了个鬼脸,被魏峰逮了个正着,于是匆匆溜走,一边还不忘嘀咕了那两兄弟几句。
演武场不远,就在花坛对面百步之外的百阶台阶之上。缪饶拾级而上,待登上最后一阶站在演武场上时,缪饶真想捐了这双眼睛了事。
一眼看过去,整个演武场足有三十米高,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是稀有矿石建成,坚固又大气,演武场上有阵法,用以吸收伤害,避免演武之龋心损坏演武场之外的建筑而放不开手脚。左右都是石碑,一共六座,都高达十米,灰不拉几的没有一点样式,也没有一个文字或者图案。正前方是一座宏伟的大殿,大殿的二楼上秦了还在跟缪饶招手,约莫那里就是观众席了。
缪饶站在演武场的正中间,仿佛拥有了整个演武场,她只想到了一句话:一个饶集合真他三叔四舅五大爷的过瘾。这才是第一名该享受的待遇嘛,像刚才又是被围攻,又是被恐吓,缪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盗号了。
她现在就对演武场的中心地带感兴趣,盘腿坐在那个位置,保持着吐纳然后打瞌睡。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就听一个懒散随性的声音在身后大喊道:“哪个是第一名,居然跑到了我前头,站出来给爷认一认。”
扰人清梦的来了,缪饶假装没听见,干脆躺下,背对着台阶的方向,心想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好意思认第一?正想着呢,有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我居然不是第一,谁跑到我前面了?”
辨音识人,第二名是玉盘法宝的主人,第三名有点意料不到,是“大雄”本熊。
然后两个孩子就起了争执,孩子就是孩子,不出一炷香,立马就臭味相投,称兄道弟了,句句话停在缪饶的耳朵里都觉得恶心,心想幸亏自己没主动上去认第一,否则非得变成认亲现场。瞧,这不又来一个二货了么?
一边,又想:这俩孩子互相恭维个啥,眼瞎吗,半没看见这里还有个第一名?
这时距离测试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大家都陆陆续续从门内出来。缪芙蕖在登记名字的时候插了个空,变成邻四名,但因为时间超过了个半个时辰,只能拿到乙一的号码牌。缪芙蕖看到那个一就不清醒了,连簿子上她名字前头还有三个人名都没注意,箭一样冲上演武场,不管不关就对高喊:“我是第一名!”
“哈哈哈!”缪饶啥都好,哪怕两儿辩日呢,就是忍不了见不得缪芙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插着腰,“喂,你眼瞎吗?我瞧瞧你腰上挂的什么?乙一啊?”缪饶有意摩挲着自己牌子上的甲,“低了一个档次就这么让你高兴?快一个时辰了才出来,你也好意思喊第一,这两位半个时辰出来的都没那个脸呢?”
“缪饶!”缪芙蕖一张脸都绿了,她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对不能输给缪饶。冲的怒气把一张尴尬的绿脸又硬生生憋红了,有意思的很。“你一个区区的练气一层,怎么可能……我要跟唐家举报,你作弊!”
“是啊,我在唐家观世镜面前作弊了,不然怎么能一炷香之内就过关了呢?哈哈哈!!”缪饶这话的很妙,给缪芙蕖下了个套,承认缪饶作弊就等于承认唐家作弊,同时还要故意高调宣传了自己的成绩,用实力恶心了缪芙蕖。
“你……”缪芙蕖敢怒不敢言,她再冲动也知道此刻不该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