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想了想，还是摇头，“算啦，长得矮，看不到。”

其实是她不愿意参与太过热闹的盛典，因为越投入，过后就越孤独。

姜去寒点下头，没再说什么。他整个人表现出少见的清闲放松状态，单腿屈膝，半倚半靠在飞檐上，随手把她别在腰间的长萧抽出，又漫不经心地凑到唇边——没吹响。

温然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忍俊不禁。从他手里挪走长萧，笑嘻嘻地朝姜去寒眨眼，“我会哦。”说完轻轻吹奏起来，箫声响起。

缓慢温暖又不失欢快的乐声流淌，与屋檐之下躁动喧嚣的人潮对比鲜明。

姜去寒有些失神，在这恬适闲静又清幽的萧声中意识到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温然在大学的时候，学过洞箫。不过好久没尝试，后面的乐调忘了。好在他没听过原曲，依着他的习惯，温然甚至觉得就算他听过，也会昧着良心夸她……

姜去寒低笑，“真好听。”

温然：“……谢谢？”果然是这样！

他语气真挚，注视着自己的青梅，那双黝黑的瞳孔里盛着她的影子和明灭不一的灯火。

温然的目光稍稍与他碰上，又很快移开。她站起来，眺望极远的夜空，说了句：“有些可惜。”

姜却寒一愣：“嗯？”

她想家了。

温然仰头，万千星辰闪闪烁烁，不知她故乡的星星，是不是也在其中。她想了想，“大概是……没有月亮吧。”

庆典将近结尾时，突然起风了。初夏的风从远去的树冠略过俯冲到高低不一的屋檐，擦过熊熊燃烧的松灯，带起无数浅光点点，像时闪时灭的萤火飘向山海城的各个角落。

好奇的姑娘小心翼翼伸出手掌去接，星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入她们的掌心，像雪一样，消散。

在这场纷纷扬扬飘落的荧光雨中，迎来百花参赛选手们最后的合作曲目。节奏明快流畅，引起半城人的欢呼。

温然在等待，等待最后胜出的魁首，这关乎她未来数月的生活水平。

百花魁首是一个腼腆的姑娘。赛前，她是默默无闻的五号选手。她赢得魁首出乎意料，以至于压她的下注赔率高达一比一百。

温然心平气和地注视那些狂欢的赌徒，手中捏着无常楼的牌子细细摩挲。

“哎！”她叹了一口气。

姜去寒似乎已经将她看透，浅笑着跟她道贺：“恭喜。”

温然点头，唇边的笑意略显。看了他几眼，发出邀请：“一起去无常楼吗？”

姜去寒：“请。”

躲避几批追踪的人手，温然顺利从无常楼拿出五十万上品灵石。摸着储物戒的素环，她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重量。

“你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姜去寒面色平静，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本以为她会蹦跶一圈甚至高歌一曲。没想到她波澜不惊，没有多说一句有关的话，似乎五十万上品灵石仅仅是个数字。

温然：“我很开心的。”

其实她在很早之前就见过魁首。

下注之前，她咬着笔杆在各位竞赛百花中犹豫不决，踌躇片刻后，最终心一横，选了一个面容眼熟的姑娘。

见她不欲多说，姜去寒再追问，他几次想开口，又压下来。

他这样明显的异常，温然自然不会无视，她无声叹了口气，“说吧。”

姜去寒看着温然，半晌，轻轻垂下眼：“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最快三月后回来。”

温然点头，她想了想，分出三万灵石给他：“你拿着吧。”

姜去寒哭笑不得，他再次重申：“咩咩，我不穷。”

“穷不穷跟这个无关。”温然理直气壮，“让你拿就拿，备用金多点不是坏事。”

她看着姜去寒，心底已经猜到他此行跟阴向暖有关，“不管你要做什么，记住：打不过就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姜去寒抬起头，失笑：“我又不是去报仇雪恨，没那么夸张。”

“你也就骗骗我。”温然双手托腮，愁眉苦脸地叹息，“你别不当一回事，该谨慎还是要谨慎。”

姜去寒注视着自己的青梅，须臾后，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泛起笑意：“好。”

﹡

菁华尊者闭关了。

温然的境界上不去，又不想虚度光阴。她想了想，换了身衣裳，到山海城的工会办了个会员，跟人组队进冷月古林练手。

冷月古林位于云岭界西南，占地宽广无垠，目前还没有人进到古林深处，至于它的尽头在哪里，也无从得知。

工会大概类似现在的杂物收购公司，它们会买入会员狩猎的妖兽、草药、灵植、奇物等等。会员就是接受单独买卖货物给工会的协议者，双方是合作关系。

温然同行的会员有三人，队长叫罗经；另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罗经叫他七叔；还有一个跟温然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叫常小西。

他们一行，进入古林地界后直奔沼泽地。这里生活着一种叫寒英草的高等灵植，是工会收购物品中较为高价的商品。

它们是罗经一行此行的目标之一。

即将抵达目的地，罗经一边赶路一边抽空叮嘱温然：“前方危险，温小友要注意安全。”

温然：“明白。”

那是一片氤氲在水雾中的沼泽地，阳光被高耸入云的树冠分割，隐约剩下斑驳的光斑落到水面。从上落下的光束中还能看到霰状的水雾在浮动。

像雪花一样洁白柔软的寒英草在沼泽深处生长，它们的叶片像羽绒，在幽暗的沼泽地中泛出银白色的柔光。

“沼泽常年受积水浸泡，水草丛生，重物踩踏，极易下陷。诸位都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挂绳索一定要选根基发达、结实的大树。”

温然没头一抬，快速解下身后的包袱，掏出绳子等工具，寻找合适的大树固定绳子。她大概测算一下，等下拽着绳索荡过去，应该能够到寒英草的地方。

罗经看了眼温然的动作，眼中闪过诧异，像她这样的修炼者，大多屁事多还喜欢自作主张，这么配合的少见。

跟温然同龄的队友，叫常小西的小子，非常欣赏她，啧啧称叹：“温小友很熟练嘛，等下不要离我太远，出意外哥能搭把手。”

温然一脸木然：“……你就不能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常小西摆手，“嗨，哥不信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