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没顾眼前的景色，先稍微拍了拍身侧的佟映雪，说：“别怕，这些都不是真的。”

“可是……”佟映雪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说话时唇齿都在颤抖，“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觉点了点头，一边搂着佟映雪，一边望向前方。

山崖的后面，陆海相连的地方是一个窄口，窄口之上，石壁被开了一个大洞，其中是一个混凝土制成的巨大管子，比起下水道，更像是个防空洞。

管道之中一直有污水和血向外流着，再往里看，隐隐可见人影。

这些人影大多都是孩子，小的五六岁，大的十三四，其中有些孩子的怀里还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些人在这里，吃什么啊？”佟映雪颤颤巍巍的问，因为她已经开始有一些非常不必要的联想。

“放心，不会人吃人的，这只是个梦境，梦里的人不用吃东西。”林觉连忙安抚，说话时还有意让自己的表情逗趣一些，试图不让姑娘太害怕。

姑娘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但脸色并没有太多好转，又问：“这里……恐怕有很多人吧？”

“那得进去看看。”说着，林觉便带头往前。

如果是在真实的世界之中，这种时候林觉会让姑娘干脆在门口等待不要进入，自己一个人去便罢，但现在是在记忆幻境之中，两人最好还是不要分开，所以林觉坚持拉着姑娘。

“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佟映雪害怕的问。

“怎么了？”林觉说，“这里是记忆之中啊，这一切都是三维影像，他们看不见我们的。”

听了林觉的话，佟映雪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顺着管道往内，可能是因为害怕，佟映雪的问题突然多了起来，她说：“既然这里是记忆的影像，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不穿墙往下走呢？”

“我不是来不了，而是入口的位置非常重要，我必须找到。”林觉道，“这个入口可能是她过去的记忆和现在唯一的连接点，我要确定这个连接点的情况。”

“那这个连接点好不好呢？”

“糟透了……”林觉说，“不见天日，掩藏很深，却又没有任何限制，锁都没有一把，但里面的人却不试图出来，就像是对外面毫无兴趣一样。”

“这说明什么呢？”佟映雪又问。

“说明她丢失的记忆完全不试图恢复，雅典娜的脑子里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本能。”林觉道，“我说过，如果人只是失去了一小部分的记忆，通过连接前后的记忆，很容易就能回想起来，这就说明人的记忆在本能上就是流通的，互相影响的。”

“那她这样也没有封死啊，感觉随时都可以再互相流通啊。”佟映雪不解。

“虽然没有任何阻拦，但是她的记忆已经不试图去流通了，这就说明一件事。”林觉舒了口气，“她的记忆已经彻底分裂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果一个人失忆的时间太长，而且失忆前后的三观甚至人格都完全不同，那两段记忆就不会试图合并。”林觉解释着，“比如你失忆之前是个杀人魔，失忆以后被一个无比善良的人捡到，被他影响之后都选择做好人，那你的两段记忆就完全相悖，这时候，两段记忆就像是两个人格，互相都不认可。”

“这样说来她永远都不会回复记忆了吗？”佟映雪自然要问。

林觉摇了摇头，说：“并不是，这种时候过去的记忆就会被藏在潜意识之中，成为另一个人格，受到一定刺激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跳出来取代主人格。”

“人格分裂？”佟映雪惊呆了。

“对。”

说话间，林觉已经在下水道里走了很远，这儿除了脏兮兮的孩子，在没有别的东西。

林觉不由疑惑，道：“孩子有了，为什么一个老人都看不到？”

“对啊，一个老人都没有。”佟映雪渐渐也不那么害怕了，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明白这里反应的是雅典娜的潜意识，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人，而是潜意识之中的元素。

“为什么呢？”林觉不解，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并不嫌弃这儿脏。

“对啊，为什么呢？”佟映雪问，“这反应的是什么样的潜意识呢？”

“要么老人就藏在其他地方。”林觉说，“但人的记忆恐怕不会分裂成三段的……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老……”林觉缓缓开口，“所以她本能的完全不关注世上的老人，也不想象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所以她的潜意识里不存在这样的人。”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老？”佟映雪不解，“她比一般女生更讨厌变老吗？”

“恐怕不是这么任性的原因……”林觉有些无奈。

佟映雪显然没有进入林觉的思维方式之中，但也不能怪她，林觉知道，佟映雪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孩，很多东西她根本不会相信。

而若是让林觉来猜，林觉会想，对方也许是什么不老不死的存在……

这从某种程度上也佐证了为什么雅典娜的梦境会如此巨大，因为她可能真的活了几千年……

想到这里，林觉不由得有点儿害怕，自己是否惹上了什么自己根本惹不起的人，会不会哪天雅典娜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就杀光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林觉没让这些恐怖的想法在自己脑中停留太久，他很快回过神来，对佟映雪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佟映雪实在是不想继续在这里久留，听说可以走了，立马点头答应。

林觉随即集中精神，要带着佟映雪离开这环境回到现实之中。

可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是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之中。

返回时一瞬间就差点儿找不到落点，眼看要完蛋的时候，林觉才把握住了方向，精神回归身体之中，可他的停靠动作还是非常粗糙，直接把自己从床上甩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