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涌的群蛇很快爬到弥彦附近，但它们没有攻击弥彦，反而像是士兵见到长官一样，纷纷排列在他面前，昂蛇头，吐蛇信，盯着他。

虽然这一幕有些令人恐惧，但现在无人去关心那些。

钟言趴在地上，费劲喘着粗气。

弥彦则侧躺于地，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但能听到那飞扬的音乐，已经失了气息，渐渐弱下来，终至无声。

音声消失，然群蛇也没有进攻弥彦，依旧是整整齐齐排列在他面前，不动分毫。

一时洞穴中安静了下来。

钟言的喘气声渐渐消散，弥彦甚至闭上了眼，似乎睡了过去，或者已经死了，而群蛇则不知何时，涌到了堵住出口的巨石后面。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蜡烛的芯在燃尽蜡油后，自身已是没了力气，悄然熄灭。

洞穴陷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而洞穴中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弱，群蛇似乎有些乱了，一部分不安分子在其中钻来钻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洞穴里面回荡起一波震动，接着震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的还有突然出现的光亮。

这股光亮之于洞穴，就像美酒之于诗仙，一下让洞穴中的生机再次悄然勃发起来。

堵住洞穴的石头被搬开，后面露出了那个中年人。

他才将石头搬开，就见到面前密密麻麻的长蛇，一时有些吃惊，但却没惊慌，他有条不紊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种橙黄色的粉末，接着洒在周围，然后便毫无防备地向里走去。

但当他刚迈出脚时，却见粉末所到之处，长蛇并没四散避开，反而受了刺激一般，全部向他蜂拥而上。

这一幕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立刻将口袋中全部的粉末拿出来，向长蛇撒去。

然而这一撒，更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般，面前的蛇群发出一阵阵刺人的嘶嘶声，除此之外，更是有着十几条蛇向他跃射而来！

逃！

中年人心下立刻有了决断，转身就想跑，然而左脚一抬，却啊呀一声，整个人砸在地上，却是被不知何处摸来的蛇缠住了鞋子。

洞穴中，原本一动不动的钟言，手指突然抖动一下。

接着就见他手臂伸出，撑在地上，整个人低吼一声，手臂猛地绷直，他站了起来！

即便站了起来，他仍然摇摇晃晃，全身上下都是咬伤，哪里都缺着几片肉，而手的位置，更是血肉模糊。

他仿若未觉般，一晃一晃，向着中年人走去。

中年人此时已被蛇群缠绕得无法动弹，只能大声叫喊，连钟言走近都没发现。

然而钟言并未理他，从一边绕过去，慢慢走到洞穴外。

洞穴外的阳光灿烂，但温暖不了孟维的心，他目光扫视着，很快发现了弥彦的背包，就在洞穴外不远处。

这让他眼睛亮了亮，心中重燃了一些希望，他飞快走过去，速度过快，以至于绊到了脚，整个人朝着背包直直扑过去。

他扑到背包前，用破烂的手去翻开背包，翻找着东西。

很快，他找到了一盒药膏。

这盒药膏就是当初弥彦为他涂脚的药膏，他很快拿在手中，正要站起往回走，他忽然又停住了。

他转过脸，再次翻找起东西。

这次过了很长时间，他在背包的最底下位置，发现一个更小的盒子，只有拇指大小，他不再耽搁，拿起这盒药膏，又拿了些在客栈买的食物，站起来就往回跑。

洞穴出口，一团巨大的蛇球再度成形，钟言驱使着残破的身子堪堪略过，不久来到弥彦面前。

弥彦仍然侧躺在地，似乎睡着了，眼睛紧闭着，两只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靠在唇边。

钟言跪倒在地，一把掀开那大盒的药膏，从里面揩出些白色固体，正要为弥彦涂抹，忽然停住了。

弥彦身上，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没有一处好肉，他曾经俊俏的脸，如今也已经稀烂。

钟言手指粘着药膏，却有些抖，迟迟没有抹下去。

“弥彦，”

钟言跪坐着，轻声叫喊着。

他俯下身，贴到弥彦耳朵旁，轻声叫喊着：“弥彦。”

弥彦两个字，在洞穴中缓缓传开来，不知响了多久，只知道它在洞穴的上空也漂飞了一段时间，似乎招魂曲，似乎安魂音，两个字，却仿佛说出了无数种情感。

钟言的声音渐渐沙哑，他本是轻伏在弥彦身上，靠着自己支撑身体，到了后面，却也渐渐坚持不住，慢慢将部分重量，分到了弥彦身上。

也就在这时，钟言忽然感觉到身下一阵异动，接着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你想压死我…就继续。”

钟言一惊，双手将自己撑起来，他看到弥彦又睁开了眼。

不过眼睛睁得不大，似乎睁开眼睛就是很累的一件事了。

“弥彦，你，你这伤势，还能活下来吗……”

钟言很直接地问道，声音里有些悲哀。

“别…乱说，去我背包，里面有一盒拇指大的药…膏，喂我，”

话说完，弥彦由侧躺变为平躺，眼皮又慢慢打架。

“别睡！”

钟言大喊一声，立刻拿出自己从背包中翻出的那盒小药膏，打开铁盒子，直接抠出来一块，放到弥彦嘴里。

弥彦条件放射般蠕动了一下嘴唇，将药膏吃入口中，接着不顾钟言呼喊，眼睛一闭，头一歪，昏迷过去。

钟言不放心，又从里面掏出来一大块，把弥彦嘴巴扒开，直接把食指塞进去，在里面霍霍一遍。

事情做完，他又将大盒药膏拿出来，敷一些到弥彦严重的伤口处，这么折腾了半个小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待回复了些力气，他将小盒中的药膏全部吃完，又揩了些大盒药膏把手上脸上涂抹一些。

不知是精神松懈了，还是精力耗尽了，钟言没过一会就觉得困意袭来，眼皮重得像灌铅一般，便见到他坐着的身子一歪，啪一声砸在地上。

远处洞口，群蛇乱舞，都堵在那里来回攒动，当起了守门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