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的期限已经到了，可陆灵枫什么也没查出来。早朝的时候，皇帝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将陆灵枫痛骂了一顿。痛痛快快骂完了，又将这事交给了陆灵渊去查。

陆灵枫没查出真凶心情本就不好，又被皇帝在众目睽睽一下骂了一通，心情更是差上加差。连着好几日没出自己的破云殿一步。

陆灵渊速度倒快，短短两天就给了皇帝一个完美答复。皇帝一高兴，又赐了好些金银给他。

这天流影难得把陆灵枫哄出宫散心，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后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刘翰禹洗脱了身上的罪名，心情大好，又故态复萌抱着狗招摇过市。

陆灵枫本就心中郁闷，此刻见到刘翰禹只想绕路并不想搭理他。

然而就在她和流影刚转身走了不远就听到一阵狂吠。她心下一惊，想着别这刘翰禹刚出苦海又被自己的狗拖累。

显然刘翰禹也怕这狗再惹出什么祸事来，赶忙追了过去。那狗仗着自己身形娇小，一路横冲直撞朝着一人而去。

只见它追上那人，奋力一跃死死咬紧那人衣袖。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甩开那条疯狗，谁知道他越想用力挣脱反而被咬得更紧。

“鹤哥哥。”被咬住那人可怜兮兮望向身边的男子。

张鹤一听，手忙脚乱帮他驱赶这“野狗”。

刘翰禹见不得他们的野蛮行径，却也不敢再纵容狗闹事。于是只快步上前，连哄带骗把狗抱住。

他不敢亮明身份，只干巴巴道了句抱歉就要抱着狗离开。

被狗吓得不轻的那人却不知为何认出了他：“刘公子下次可要注意些了。”

刘翰禹只是奇怪一向温顺的狗怎么会平白无故去攻击一个陌生人，并没有注意那人说了什么。

目睹一切的陆灵枫灵光一现：“那个人是张鹤。”她指着那个穿着褐色长衫的男子。

“那这个人……”她手指一转，指向张鹤身边的男人：“是王无月。或许……也是故里霜？”

如果王无月就是故里霜的话，那么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当初他一路跟着云喜班来了京城，为的就是再见张鹤一面。可是不想却受了雾满月的羞辱，于是愤恨之下借刀杀人。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按雾满月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他？

有了猜测，陆灵枫立马便想要去证实。哪怕最后结果证明她想错了，可是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流影看出她的意图，及时拦住了她：“此事已经了结。”

“你我都清楚陆灵渊找出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

“你再查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难堪。”

“难道，你愿意看着真凶逍遥法外吗？”

被陆灵枫这么一问，流影顿觉无话可说，还是放了她离开。

陆灵枫不想打草惊蛇，明面上一切都尘埃落定，可私底下她接连跟踪了故里霜数日，却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直到那一天，在云喜班新的落脚之地，有个人请了人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戏台。

上场的人是许久未见的雾满月，他上了厚厚的戏妆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雾满月唱的也是《一枝春》。

被雾满月这样搅局，班主自然不满，带着几个人跑去他台前劝说。可是任凭班主软硬兼施，雾满月愣是不为所动，自顾自在台上唱着。

渐渐的，听到动静的人都跑了出来想看这个“两角相争”的热闹。

故里霜的戏自然是唱不下去了，他也跟着客人们来到了雾满月的台前。

雾满月难得有这么光彩尽失的时候，一见到故里霜他就扯出一个十分疲惫的笑容：“王无月，你要记得，这出戏我是为你唱的。”

那应该是《一枝春》的后半段故事。

这段故事，更像是写的一个与前半段故事毫无关系的人。可是陆灵枫听后，心里明白雾满月这段故事才是最真实的发生在三人之间未有任何修饰的故事。

如此直白、如此赤裸。

故事里的少年是不大的圈子里众星捧月的存在，可是他的光芒都在遇到那个天赋异禀的人之后渐渐黯淡下去。

台下王无月静静听着，脸上无波无澜，像是根本看不出雾满月这出戏唱的就是他与自己。

而陆灵枫看看雾满月，又看看故里霜，一时也有些懵了——她原本以为这故里霜与雾满月是针锋相对的对手才是，可是今日她瞧着这架势，莫不是……她想错了？

雾满月的《一枝春》是青葱岁月里对另一位少年的不可言说的爱意。可是那个人，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他的身上。他唯一在乎的似乎就只有那个穷酸沉默的张鹤。

为了引起王无月的注意，雾满月可以说是做尽了一切蠢事。可是事与愿违，雾满月目中无人的名声越传越远，他与他，终究是成了话本里狗血的“死对头”。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听到他与张鹤要离开戏班的事。故里霜的意外受伤，原本就是他和张鹤计划中的一环。可是世人都以为是他雾满月的不甘嫉妒才使得故里霜在声名最盛时销声匿迹。

他恨！

他们俩才该是这世间最契合之人，他与王无月，才最是天生一对。他们本该一起在戏台上受万众瞩目，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叫张鹤的人毁了。

他不甘心。

可是，也不忍心。

他们都以为老班主仁慈，正当红的故里霜，卖身契说还就还。没人知道他为了让老班主把卖身契还给他，把自己早已赎回的卖身契又给了老班主。而他为的也不过是还故里霜自由身罢了。

他终于如愿以偿，张鹤没能如愿离开戏班，王无月伤好以后就一直偷偷跟着戏班四处游走。这一切，他都知道。虽然以后可能再无机会与他同场登台，可是能这样……远远的看一眼也就好了。

这场戏似乎耗尽了雾满月的心力，将将唱完最后一句词他便倒地不起。淋漓大汗冲花了他精致的妆容，露出他面上一大片溃烂的肌肤。

围观的人见了，倒吸一口冷气。

“王无月，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他笑着问他，可眼中分明有泪。

“是。”他冷漠回答。

雾满月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低着头，没人能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就要死了。”他欲哭无泪：“这个时候了，你也不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无月打断：“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是啊，强求不得，从始至终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