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凛的耳畔一直回响着十八年前蓝炎宁似笑非笑的对着年仅八岁的他时所说的话。
“从此以后,再无逐氏,更无逐月凛,你就是我天火蓝城蓝家的一份子,再有人胆敢说逐氏半个字,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
月凛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愿再听到他脑袋里的这个声音,更不愿任凭着这个声音左右着他的思想。他腾地站起了身子,双手紧握住拳头,对着桌子用力一拍,断呵了一声:
“住嘴!”
吓得江湖鬼手身子一抖,立马双膝跪地,噤声不语。他悄悄抬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月凛。
月凛的脸色渐渐惨白起来,眉头紧锁,双目圆睁,面部极度扭曲狰狞着,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满头满脸大汗淋漓,不一会,就全身湿透。
体内的血液沸腾翻滚,像是天火自内而外,从身体内燃烧了起来,全身的血液就像是瞬间烧开了的水,灼烧着,熨烫着他的每一根血管,那血管承受不住,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爆炸了似的疼痛难忍。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像是着了火似的,满眼通红。他紧握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脑中蓝炎宁那“杀无赦”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拉紧了弦的弓箭,只待最后的一声断响,便能离弦而出,杀个痛快精光。
可他极力的忍受着,抗拒着。
他的眼神扫过江湖鬼手那惊惶失措的面容,体内的风灵力转瞬而出,顿时整个房间内狂风大作,吹得门窗呜呜作响。
房间内的那盏风铃灯叮当摇曳,牵动着整个天香楼内的风铃灯响彻暗夜。
那风力过大,风铃灯摇摆得严重,里面的天火逸散开来,烧着了风铃,直接烧向了房梁门廊。
一时间,整个天香楼内狂风不息,天火不灭。吓得正在寻酒作乐的公子爷们,一个个抱头鼠窜。
有的大叫着“着火了!”,一溜烟向门外跑去;有的喝得酩酊大醉,直接瘫在了桌子底下;还有的趁机伸出自己的咸猪手,一把往姑娘们身上乱揩乱蹭。
正在大厅忙活着的花解语,看着这狂风凌乱,风铃灯碎,天火肆意蔓延,心里一急,便知是月凛那里出事了。
她也顾不上天香楼里的混乱,只是一个劲的往沉香房内飞奔而去,心里不停的默念着: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沉香房内,月凛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灵力,可体内的天火不息,血液沸腾,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整个人置身于天火的炙烤之中,每一处血管,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忍受着巨大的煎熬,痛苦不堪。
终于,他脑袋里面一声断响,仿佛紧绷着的一根琴弦,轰然断裂。他已无法抗拒,就任这天火将自己吞噬怠尽。
他的眼神所到之处,那风如刀子样,瞬间将所见之物,震得粉碎。
而正趴在他面前的江湖鬼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眼中的这一阵风直直的吹到对面的墙上,仿佛粘在了墙壁之中,动弹不得。
这风如一根根的绳索,直直的勒住了江湖鬼手的脖子,勒得他气也喘不过来,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弹不得,只是圆瞪着双眼,涨得满脸通红。
而月凛却一直睁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丝毫没有任何收手的迹象。
眼看着这江湖鬼手就要命丧月凛这股风灵力之下,门外却传来花解语不停的敲打着房门,着急而紧张的声音。
“月凛,快开门!别做傻事啊!月凛!月凛!……”
那一声一声的“月凛”,随着这阵风轻轻的飘了进来,飘进了月凛的耳中,飘进了他的心底。
这是八年前,阿箬温婉而急切的呼唤着他“月凛,快醒过来!……”的声音,就藏在了他心底的某处,深深的掩埋着,揪着他的心,淹没进记忆的深渊。是他不忍去开启的一段美好与甜蜜。
他的心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之中,渐渐苏醒了过来。苏醒在天火的热浪里,苏醒在蓝炎宁轻蔑可怖的笑容里。
他眼中的血丝慢慢淡化、退却,渐渐回复到了常人的模样。
一个愰神,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瞬间,狂风骤停,天火熄灭,被烧着的风铃灯和几处房梁还滋滋的冒着黑烟,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天香楼陷入了一阵静谧之中。大家面面相觑,盯着一片狼籍混乱的大厅,无人敢大声喧哗。
被风吹到墙上挂着的江湖鬼手,风一停,他整个人便面朝下,直直的掉落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摔得他半天还躺在地上,唉声叹气,气喘不停,咳嗽不断,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而沉香房的房门,没了风的抵御,在解语猛烈的拍打下,瞬间开启。
解语来不及收手,一个趔趄,身子便整个儿摔进了房内。她来不及揉搓自己摔痛的膝盖,而是迅速爬起来,直接奔向了月凛的身边。
月凛收力太过,一时间被自己的灵力反噬,而体内的天火犹在燃烧炙烤着他的血液,内外夹击之下,气冲心海,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自己站立不稳,摇晃着身体,倒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