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冽静默的坐在湖边,山风清徐,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湖中波光粼粼,荡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清冽柔和。
可这里毕竟只是这湖边的冰层消融,其他地方的冰层还是厚厚一层,这清风摇曳,却也冰冷侵骨。他不由得整个身子都缩进了大氅里。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这一饿,便显得更加的冷。他实在是想念阡姨亲手做的饭菜,还有肃风别院里他温暖干燥的床铺。
现在,他都有些后悔之前把小北剥的莲子浪费掉了,早知道就应该把那些莲子都吃了,现在也不至于饿得这么发慌。
他咽了咽口水,再次抬眼看着坐在他对面,双手紧抱着膝盖,楚楚可怜又温婉无助的小仙女。
两人就这样静默的坐着,静看着湖光山色,月影朦胧。
良久,终是他打破了这一层死寂。
“你说,这真的不是梦?”
他再次探着脑袋问了问,一双剑眉皱成了一团,满头满眼的问号。
怎么可能不是梦?
他刚才明明还和小北待在肃风别院的秘室里,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这相隔千里之遥的封雪紫域。
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封雪紫域。
可这又确实不像是梦。
这真实的小仙女,还有这真实的感觉,绝不是他之前的梦境所有的。
小仙女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天然的清香,沁入心脾,摄人心魄。她抬起她无辜而清澈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看得他心旌摇荡,浮想翩翩。
许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问着,这小仙女亦被他问得不耐烦起来。只见她一嘟嘴,委屈又怨恨的伸出了她的手,一把掐住了他左手手臂,疼得他大喊了一声。
“你干嘛?!”
他连忙撸起衣袖,揉着瞬间通红的手臂,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边揉边看着自己的手臂,伤心的说道:
“你说你一个小仙女,怎么力气这么大。你看看,这么大个红印子!”
他边说边把手臂递过去。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腕不停的看着。
“怎么回事?那条红印呢?!我手上的那条血色红印呢?!”
他惊讶的嘟囔着,不停的将袖口往上卷,实在卷不动了,他又准备一把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
眼睛瞟过小仙女哀怨的眼神,他才意识到人家正直愣愣的盯着他。
他一把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故作镇定的说着:“那个……你别看!你……转过身去!”
小仙女根本没理会他,仍旧一副清淡坦然的模样死死的盯着他,盯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起来,便也只是低垂着头,别过了脸。
“哎呀,算了。我自己转过去!——你可千万别看啊!”
他红着脸,扭转了身子,低头轻轻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胸前的皮肤光滑透亮,那昨日还张牙舞爪布满整个胸口的血色红印,现在竟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愕然的盯着自己的胸口,还不停的擦了擦自己的双眼,满是疑惑: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全都不见了呢?”
这血色红印可是他天生的,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他慢慢记起,自己刚刚见到小仙女时,胸口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难道,这小仙女的醒来,和自己身上的这道血色红印有关?
他记起大哥曾说过的,这血色红印里,养着就是一缕魂血。而现在这缕魂血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莫不是——
这缕魂血,就是小仙女的?
可是,自己作为这魂血的养育者,不应该在这魂血逸出后,自己也会随之灰飞烟灭吗?
十八年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现在,自己居然还这么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坐在这魂血的主人面前。
自己居然没死?
这不合常理啊。
他不停的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却怎么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怎么啦?”小仙女关切的声音,又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这真的不是梦?!”
他转回身,再一次确认着,可看着小仙女那已经满眼怒气的眼神,自觉的将双手别在了身后,往后挪了挪身子,默默的远离着这随时要爆发的小仙女,然后自言自语的回答着:
“嗯,这确实不是梦!”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玉魄?”他重新捡拾起刚刚没太在意的对话。
“嗯。”小仙女莫名的看着他,心中的疑惑绝不比他少。
“你说,我是谁?”
“你是逐心啊!”小仙女说到“逐心”的时候,都异常的温柔妩媚,那“逐心”两个字,听得他的心都酥麻麻的。
“逐心,逐心……”
他想起了自己来这里之前,正是和小北在密室中的逐氏衣冠冢里。
“这件大氅是不是逐心的?”他一把扯过身上披着的大氅,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她。
“嗯。”小仙女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你绣的?”他看着小仙女额间的那一朵冰花胎记,和这大氅上绣的冰花图案,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嗯。”小仙女面若桃花,娇羞的低下了头。
“那这枚玉石,也是逐心的?”他盯着小仙女那涨红的面庞,又一把扯过自己胸前挂着的这一枚水滴状的玉石,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的。”小仙女轻轻接过了这枚玉石,满眼里都是疼惜与伤怀。
他突然明白了,他们家应该和这个逐心有着莫大的联系,许是亲人或是世交,他还不能确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逐心定是凶多吉少,也许早已亡故,或者战死沙场,或者是被蓝炎宁所害,不然家里不会那么秘密的供奉着他的衣冠。
怪不得大哥一直忍辱负重,或者他只是要替这逐氏一族报仇雪恨,或者沉冤昭雪,不然也不会将他们的衣冠冢藏得那么隐蔽,连个牌位也没有。
他看着小仙女羞嗒嗒娇滴滴的神情,心里生出万千不忍与柔软,可怜了他们的这些家人爱人,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他不忍心将这些告诉她,或者可以带着她去找大哥,一切便都能明了。
他沉默的坐在一旁,没再吱声,脑中思绪飘飞,却仍旧不得要领。如果不是梦,自己又怎么会突然到达此处。
封雪紫域,离自己家里千里之遥,自己怎会一个恍神就到了呢。
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他也只有斜眼偷偷的瞄向她。
而她却是低头不停的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玉石,轻言细喃着:
“你不是逐心,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