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冽大吼一声,迎接着这万箭穿心,仿佛拥抱着一团火球,火光闪烁,烈焰冲天,光华耀眼,照亮了天地,照彻了隧道,照进了他的心底,照耀过他十八年短暂而美好的记忆。
忽然,他腰上系着的那两个香囊袋,在这箭雨之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闪过,像荡漾着一圈涟漪,涤荡过这飞箭,穿透了层层箭雨,瞬间照彻了整个隧道,“轰然”一声,这飞箭尽数掉落在地,徒留了满隧道的火雨飘飞洒落,如萤火般闪烁明灭,甚是美丽。
“这是——”
风冽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
香囊袋里装着的,一个是大哥送他的那枚紫玉镯,一个是秘室里连同逐心的大氅放着的那颗五彩小石头。
他恍了恍神,突然明白过来,这两件东西里,莫不是封印了一股金灵力,才会成为这金石结界的灵力之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稳稳的护住了他和小仙女。
他来不及细想,却只见这金石结界在这阵金光的照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满地的飞箭,横七竖八的掉落在地,诉说着一段无人能懂的死亡与重生。
风冽捂着自己那还插着支箭的胸口,一阵刺痛,蔓延至全身,让他不禁一个激灵。
刚只顾着感叹那金灵力的破印而出,金光闪烁,凌厉耀动,现在一切归于平静,隧道内灯影幢幢,尘埃落定,刚紧张得提到嗓子眼的心跳,亦跟着这落定的箭雨猛地松懈了下来。
他缓了口气,整个腿都是软的,身子不自觉的斜靠在石壁上,缓缓倒了下来。
然后,双手本能的往胸口刺痛的地方摸去,前一秒还担心着自己被这一箭穿心,估摸着今日要交待在这里了,后一秒恍然间摸到了被随意搁在中衣里面兜着的那张黄金面具,顿了顿,这才轻舒了口气——
还好自己命大,这箭扎扎实实的扎在了面具上。
刚刚那一阵刺痛,只不过是这箭力袭来,将这面具往他胸膛上震了震,扣住了皮肉,把自己的胸口压了个结结实实。
他正欲掀开衣襟将那面具从胸口处抠下来,揉一揉被压得生疼的胸膛,却一眼瞥见刚刚还在身后被他护着的小仙女,着急而又紧张的立在了他的面前,一脸的心疼与关切。
“蓝风冽!——”
她急切的拉过他的手,一双如星光样沉静而闪耀的眸子扫过他,最后落在了他的胸口,这才看清楚,那飞箭正不偏不倚的射进了他的胸膛。
她全身发着抖,自己的胸口亦是跟着一起疼痛起来,仿佛剜心般,一阵阵刺痛,顺着血液,直涌向全身。
“你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她俯在他面前,伸手便要替他解开上衣的衣襟。
他看着她这楚楚可人又着急心疼的模样,全不似之前那般的冰冷如霜,倒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伸着她柔软的爪子,直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却又暖暖的。
原来,她还是心疼着他的。
虽然,这心疼多少应还是挂着逐心的名头。
他有心想要沉浸在这样的心疼与牵挂里头,却又要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逐心的替代品。
然后,他剑眉一挑,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神采飞扬的换了个痛苦而忧伤的表情。
他颤抖着一把握过她正伸向他胸口的双手,满含深情却又无可奈何的盯了她半晌,双眼渐渐迷蒙起来,痛苦而绝望的喘着粗气,压低着声音,哽咽而悲伤的带着哭腔抽噎道:
“姐姐,我就要死了!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完成你的心愿了!”
他动情的说着,还不忘了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配合着脸上痛苦而狰狞的表情,一副临终绝别的凄凉与不舍。
“别说话!你会没事的!”
玉魄看着他这伤重到窒息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那泪水顺着面颊,滚落如珠玉,冰凉浸骨。
“不!我要说!不然,会来不及的!”
他满眼深情的盯着她,伸手轻抚过她的面颊,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滴。
“你哭起来,都这么美。”
他由衷的赞叹起来,仍不忘了撩拨着她少女般柔弱而温婉的心。
“姐姐,和你在一起的这几日,是我今生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虽然,我知道,是因为我身上逐心的这一缕魂血的缘故,你一直把我当成了逐心。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逐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天火蓝城承顺府御火大祭司的弟弟,蓝风冽,蓝二爷!你不是逐心,我一直都知道!”
玉魄任由着他的手抚摸过她的面容,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真的吗?那你待我,会像待逐心一样吗?”
他顺势腆着脸,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虽然,我不是逐心,但我待你的心意,却和逐心一样!自我出生以来,你便一直在我的梦里,指引着我,陪伴着我,我们相互扶持,相互关怀,更是相互成全着。”
他嘴角抽动着,红了红眼眶。
“是你,呼唤着我进入了这冰封绝地;也是你,让我认识到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天地;更是你,给了我不一样的生命,让我的心从此有了牵挂,有了依靠,有了关怀,有了——爱!”
他这十八年来,什么样调皮捣蛋的事没做过,什么样的大闹小祸没闯过,可最终在他这比天河水还要厚实深沉的厚脸皮之下,奶奶和阡姨自不必说,每次都会毫无原则的选择原谅他,就连一直对他严苛有加,坚持原则的大哥,亦只能摇头叹气,顶多略施小惩,再加上一句下不为例,终是拿他没办法。
有这样的厚脸皮加持,更兼撒得一手好娇——
关于撒娇的本事,他亦不赞同只有女孩子才能撒娇,在他的字典里,男孩子撒起娇来,要比女孩子更让人承受不住——
对于这一点,他更是深谙其道,将这撒娇卖萌的手段,耍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他就不信,在他的这两大攻势之下,面前这么个温婉善良的小仙女,不会为他动容,动情,甚至,动心。
于是,他说起这番话来,便越说越真切,越说越伤心,说得自己都感动起来,那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段话倒确是真情流露,一梦十八年,这十八年来,通共就只做了这一个梦,虽然梦中这小仙女直到他十八岁生辰那一日才真正露了回脸,让他看清楚了她。但这熟悉的感觉,却生生的揪了他十八年。
不管他见没见到她,他一直都知道,这小仙女和他,早就是一条心,一个人,一生情。
就算中间夹着个逐心,他厚脸皮的觉得,这也并无大碍,反正逐心负她在先,等她以后想明白了,看清楚了,自然会感念他这替父还债的心意,自然会被他的真情所打动,自然……
他心里乐癫癫的笑开了花,被自己的深谋远虑所深深折服。于是,在诉了这一段衷肠后,便将他的厚脸皮再刷厚了一层。
“姐姐,现在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也帮我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