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十年前的景象,有梦见都要心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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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拉着安偌跑到师父那里,告诉他,我要和安偌下山,那时梓归正好采完草药回来,师父望着哪里叹了一口气。
梓归经过我和安偌,瞥了一眼我们,没有说话,也没有笑,我有点心虚。
不成想师父没说什么,就叫我:“好自为之。”
我高高兴兴的拉着安偌去收拾东西,别的什么都不想考虑,反正都是没我下山有趣的。
待我在屋子里拾搭东西,准备下山时,安偌靠在门框上,问我:“你真的要同我下山?”
我正满屋子找,有没有漏掉的东西,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带的,听到安偌这话,我以为他不想带我走了,赶忙跑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自然,之前你受伤在山间,可是我救了你,按你们的说法,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可你瞧我要你的命也没用,你答应带我下山却是不能反悔的,否则的话,可是忘恩负义,知道吗?”
许是看见我担忧又小心的眼神,安偌咧嘴笑着。
看见他笑了,我才放下心来。
我心里想着,师父向来不喜欢我,如今我要下山了,不定他心里要怎么偷笑呢!
想着这事,我又忍不住对着安偌碎碎念,说着栖暮的坏话,因为我觉得清妙师父不大喜欢我实在都得归咎于栖暮。
我第一次拜师,便碰见他正跪在院子里,我那时还不识得他,只是拽着梓归的袖子,问他:“你师父是不是很凶?”
梓归摸着我的头含笑道:“无妨,往后便就也是你的师父了,况且我总会护着你的。”
听得他这样讲我便安心了。
谁料栖暮非得显着他的存在,极不正经地问:“哎呦,师弟,你这是带媳妇来给师父看看的?”
就这样,本来已经被我半推开的门,砰地一声从里头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虽说这误会后来解开了,我也顺利拜了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开头。
安偌走至我身旁,拥着我,说:“宜枝,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笑眯眯的乖乖点头,觉得安偌身上香的很,不知道梓归身上是个什么味。
这样想着,我摇摇头,梓归才不会抱我呢。
没太多要带走的,安偌本就不是这的人,自然也没什么要带着的,我们两个就这样一身轻松的往山下走。
小乖突然从山路旁边窜了出来,使劲想往我身上爬,我生怕它的小爪子把我的衣服给勾破了,拎着它就要把它丢开,它似乎看出来我的意图,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一直“喵喵”地叫,我还是没忍心,便把它给抱在了怀里。
这才注意到梓归也站在一旁,我低头望着小乖,不说话。安偌见这情景实在尴尬,开口转圜道:“宜枝,我在前头等你,你同师兄说说话吧。”我也没抬头,含糊不清的回了声“唔。”然后就只剩我和他,两个人僵持着。
我那时也知道他生气了,他向来不愿意我下山去。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他说:“阿蘼。”声音低沉,似在隐忍些什么,我却是不懂,他问我:“你真要与他走?”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没底。
他忽而笑了,有些苦涩,他将手搁在我肩上,靠近我,我觉得这个情形很是诡异,连小乖也从我身上跳开了,他说:“可阿蘼,你是妖,他是人。”
他的气息就吐在我耳后,带起几缕不安分的头发,挠着我的耳朵。
自化形的千年来,在这世上他向来是最宠我的,如今,他拦在我面前,又说着我是妖,我有些惶然,不知所措,便猛地推开了他,心里无名地有了气,回他:“我是妖又怎样,妖就不能同喜欢的人在一块了吗?我偏就喜欢他,要同他下山去。”
他眼眸里露出了悲戚之色,我不想再同他争辩,便往安偌那里跑去。
见我过来,安偌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安偌便拉了我的手,往前走。行至山口转角,我瞥见梓归还站在原地,持着原先的动作,未变,只那一眼,我忽然觉得好难过,可我还是跟着安偌下山了。
在山上呆了太久,我从未去凡间走上一趟,我那时也总缠着梓归,希望他带我下山见识一番,他那时回我什么来着,都记不清了。
我和安偌赶了好几天的路,才摆脱大片荒凉,到了一处热闹地方,我觉着这便是月白讲过的集市。
集市里东西很是繁多,人也多,喧闹不已,安偌瞧着我都模样,笑着说:“若你喜欢,往后我常常带你来,好不好?”
我看着他眸子亮亮的,对他说:“好呀!”
晚风勾住我的发丝,软软的挠着我的眼,我觉得痒,想要去理,安偌已经伸过手替我将头发顺到耳后,暖暖的手指尖,这是人的温度。
我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他不知怎么了,红着脸,可这天也不是很热嘛。
下山已有月余,我坐在安偌家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有些无聊。
不知为何,这里的人偏要把我的头发给摆弄成这样,好看是好看,可我自己看着总是奇奇怪怪的,上面佩的东西压得我脖子都酸了,还要我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还好被我拦住了。
“宜枝。”
我一转头便见安偌站在我身后,我之前竟没发觉,看来近日里要好好修炼了。
我把头稍稍靠在他手臂上,放松一下我的脖子,听见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唤了我一声,我应了他,他却又不讲话了,我有些困惑。
安静到我有了睡意,他才开始讲话,我撑着眼皮,听他讲自己年幼逝母,父亲风流,兄弟反目。
他一直讲,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在睡着前,听到他说:“宜枝,我要娶你。”
我迷迷糊糊中似是应了他,睡梦中反反复复的都是他的话,他说:“我只有你了。”
怎么会只有我呢,这满府里的人,不都是他的吗?这人讲话真是难理解。
这之后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他家很是精致,常常能让我走迷路,让我平添了兴致,除此外还有吃有喝有话本,直至他说他要出远门。
那日很是寻常,我们正用着饭,他还是那样,很是平常的开口说:“边关战事吃紧,宜枝,我要去打仗了。”
我问他:“不去,成不成?”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说:“待我打了胜仗回来,父皇就要退位了。往后,在这世间,我便能许你一世安宁了。”
他说这话时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毕竟我的一辈子可比他的一世要长上那么许多。
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