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就看到他有些汗湿的鬓角,头发都紧贴在了脖颈上,他是跑上来的,有些气喘,许是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太雅观,从怀里掏了帕子出来,搽了汗。
江疑端着上神的样子,问他道:“来者何人?”
敖望把帕子又塞进了袖口,朝她行礼并报上名道:“西海敖望拜见上神。”
江疑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问了他的名号便免了他的礼,问他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敖摩昂的?”
敖望恭敬回道:“正是我大哥。”
江疑点点头。雨时好奇的问江疑道:“姐姐怎么晓得摩昂殿下?”
敖望听到雨时这样称呼有些惊讶,但片刻间又隐了神情。
江疑回道:“女娲带他来见过我一回,是个好苗子,他那时还为我讲过一篇经书,说的很透彻。”
我笑道:“摩昂殿下向来在三界里叫人交口称赞的。”
等说罢好像就没什么好再教我们几个聊下去的了,江疑初见敖望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雨时则是对敖望有些畏惧,想来是在家里被嘱咐过什么。
江疑似乎对这种情景都是能自如应对的,她在场面静下一阵子以后便神色平静的对雨时道:“我带你回去歇歇,也到午时了,该用饭了。”
雨时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应允。
江疑把手上绣的东西都堆在了石台上,便要走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我道:“他来找你,你们便在这里谈吧,风景正好。对了,到时候一起来用饭。”
敖望起身同她拜别,待江疑走远后方才又落座。
我笑着说:“你比从前倒是知礼了许多。”
敖望佯装恼怒,嘴角含笑道:“你倒不和我见外了,还打趣起我来了。”
我掩嘴笑了一下,问他道:“上次你先走了,也没和你道别,没想到你竟然来这里,怎么了吗?”
敖望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我,说道:“你给我绣的那方帕子我收到了,想和你道谢的,但也不知道你到哪儿了,本来想问小六的,但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正好。”
敖望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正好我这次放的假长,便去了泽漆山,找了栖暮山君,他说恰好有书信要寄给你,正好我去了,便要我来顺道捎来。”
我手上捏着书信,笑着同他道谢。
敖望却偏过了头,不再看我。
他有些羞赫的想起自己寻到泽漆山的时候,刚说明了来意,泽漆山君便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你倒是有心了。”
我也没再忸怩,当着敖望的面便打开了书信。
栖暮写来的信也没有太过冗长,我看了两三行便看全了,都是些家常的话,什么记得添衣,什么不要忧思太过,最主要的便是嘱咐我,要好好教导雨时,不要丢了泽漆的名声,我忍不住看的笑了起来。
待我看完内容,把信纸又叠好放回去,抬起头朝敖望看过去,他也怔愣的看着我。
他说道:“你同泽漆山君真是感情好。”
我笑道:“我自小就在泽漆山里长大,真要论起来,还算是他养育出来的。他是我兄长,就像你同小六一般,自然是要好的。”
他说是要同我道谢才来符惕山找我,此时却好像忘了来意,他似乎对这里感兴趣。
敖望指着石台上的一堆东西问我道:“这是什么?我看着像是在做衣服。”
我拿出一副绣好了的,给他看,回道:“在做这亭子的挂帘,你见过吗?”
他摇摇头,说道:“你怎么总有这么许多稀奇古怪的,总叫我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识的似的。”
我回道:“都是凡间的东西,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敖望没立即接我的话,只是先盯着手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笑着反问他道:“你不知道吗?”
他抬头望着我,没有带上笑意,说道:“这是歧途。”
我伸手撑住下巴,望向亭子外荒草遍布的一番景色,想起江疑走之前说的那句“景色正好”,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问敖望道:“那阿望是来做什么的?”
敖望说:“我是来带你回头的。”
我嗤笑了一声,全然没有之前装出来的规矩有礼,说道:“我正经的兄长都没有劝动我,殿下以为自己是谁?”
我如愿见到了敖望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他咬着牙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行事,能瞒多久,那些人都盯着你呢,等知道了你的打算还能放任你这般胡闹?”
我喃喃道:“胡闹?”
他紧盯着我,脸色难看,压着嗓子道:“不是胡闹是什么?我那时候是脑子犯糊涂了,才由得你们去翻了禁书。”
敖望说罢又叹了气,不再咄咄逼人,劝我道:“枝枝,梓归小君已经死了,你总该为活着的好好过日子才好。”
我最是听不得这话,伸手丢了手上的东西,朝他怒骂道:“别和我提梓归,你算什么东西!”
我心里恨极了,不管不顾道:“死的不是你心爱的人,你自然能同我讲这些场面话!你知道你说这话我听了是什么感受吗?像是一把刀在深深剜我的心。你今天不是来带我回头的,你是想来要了我的命。”
他盯着我半晌,忽然红了眼眶,对我说:“对不起枝枝,我不该说那些话。”
敖望看着面前淌着泪的百宜枝,心里想到,原来自己也会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