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说先师的血白流了,现在想来世人眼中蒙尘了,先师本应该是可以避开那血光之灾,那李淳也不是非要杀先师不可,只是故土难离,先师的格局太大,最终却还是将那满腔的热血撒着这片土地上。”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带着悲伤的口吻说道。
先师曾说;“用他的血来祭奠这新政也未尝不可,”
那一袭大红琉璃长裙的少女缓缓起身,收回了望向那风光无限的湖面眼光,寒意未消,冷风袭来,想来大半是感觉到冷了吧!
缓缓的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具,倒了一杯茶,顿时茶香四溢,想来怕是煮茶大家的手笔吧!柳依依亲启朱唇笑道:“最怕读书人以忧国忧民的情怀谈这些儿你们眼中的的大事,好似一往无前,胸中皆是浩然正气,说到底你们读书人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这天下人最需要什么?却也从未问过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眼中的太平盛世到底是怎样的光景。按照自己心中刻画的模样去做了,到头来却把这世道搞得乌烟瘴气。”
柳依依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继续道;“这天下人谁都不该死,若说到该死之人,怕是就轮到了那个坐在一国一城的帝王将相,个个觉得自己心系天下,在为这苍生万物鞠躬精粹,肝脑涂地。拿甲士和无辜百姓的命去开万世太平,他们只是动动唇舌便叫百万人在那边境上拼个你死我活,最后锦衣玉食,出行宝马雕车的王侯将相们死了几个,又有几个能死在那国门之外。到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庙堂之上。读书人的风流怕是赤裸裸的将这些阳谋亮到明处,却逼的你不得已掉进早已设好的陷阱。”
国子监的那帮祭酒大人们老是说;“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又说什么“书生本该报国死,怎奈社稷无人忧”读书人的无病呻吟,歌功颂德也太过风流了吧!柳依依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不了察觉的嘲讽笑容,满脸尽是无奈和落寞。
“我父亲当年战死在那长安城下,金戈铁马一生,最后却还是没逃过马革裹尸,我不太清楚这是不是读书人所说的,“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坐在桌前的书生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有时蹙眉思索,有时喝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清茶。
后来我母亲望着父亲战死的方向自尽了,临了扔了一把刀给我,说:“若不想沦为玩物就自杀吧!”那时我拿起刀看了看,却没勇气将插进自己的胸膛。若是当年拿起那把刀,想来怕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现在说来我倒是应不应该感激宋英杰老丞相的救命之恩。”柳依依带着疲惫的语气缓缓的说道。一缕长发贴在额头上,眉若柳黛,面带寒霜。
柳三变起身走到窗口,夜太深望潮湖上的热闹景象倒是未减半分。寒风凛冽,鬓角两边的长发随风飘着。那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不知能否抵御这刺骨的寒风,
又是过了许久。
“眼前的事尚未办好,未来的事就更不敢说了,先师身死,蒙受不白之冤,做徒弟的什么事不做也说不过去,此番身入泥潭,倒是想为先师洗刷几分屈辱,立个好一点的墓碑,若是能讨的一个谥号想来是更好不过了。先师生前老是说自己不重名节,我知道读书人最看重这个,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清流言官一头撞死在那柱子上。身前做事,身后留名,好像古往今来的读书人都是这么干的,从大秦到盛唐,兜兜转转几千年,世道在变,人心再变,这些东西却是一成未变,”柳三变语气低沉的自顾自的说道。
柳依依表情像是微微抽搐了几下,很是复杂,随后噗嗤一笑,道:“我是局外人,你是半个入局人,心中满腹的闹骚怎么说也说不完,这世间事怕是十事九悲,就像那池塘中的几尾小鱼,怎么跳都跳不出去,或许跳出去了怕就得死了。”
随即拿起桌上的茶具又动手泡了一壶清茶,手法奇特,时而摇动茶壶,时而调试水温,不懂茶道的人只能看到一繁琐的操作摆了。
柳依依缓缓的倒了杯茶,轻轻的拿起晃了晃,茶香四溢,从小从母亲哪里学来的技艺,这么多年什么都曾尝试着忘记过,唯独这煮茶的手段却是越来越娴熟,依稀记得母亲煮的茶带着丝丝的甜味,如今自己煮的茶却带着回味悠长的苦味,心中所想大半都是苦的,到头来这茶都被影响了。
“听说曲都城出现一身穿一袭白衣,牵驴持扇面如冠玉的书生。”柳依依放下茶杯,随意的说道。
“从玄天鉴下来的人,那几个老家伙从千万读书人中挑出来的扛鼎之才,想来定然不俗,玄天鉴当年输给天机门,输得一败涂地,也为洛先生扬名扬了半百年,应该扬够的吧!想要一改这灰头土脸的尴尬境遇。”柳三变停顿了几次,断断续续的说道。
“乱世女子活的最是艰难,仔细想来这几千年来这女子的地位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洛先生当年为了一个女人生生的将一个盛世王朝给葬了,自此以后女子的地位好像稍微提高了几分,却还是活的那么不容易。
“不知道那长住在宁候府中穿青衣的女子又是怎样的打算,想来她也不想乱入这场浩劫之中,当年南唐质子惨案,大家心知肚明,那身穿青衣儒雅无双的宁青锋是真洒脱,却是英年早逝,这份大仇落到一个女子身上,想来这几年怕是活的最是痛苦。”柳依依轻启朱唇,缓缓的说道,手中的茶不不知不觉间又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