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夜文阁有诗会，”李念慈试探性的问道，随即又摇摇头，展颜一笑道：“这不大不小的城池中，有许多让人生厌的规矩，毫无半点自由可言，什么时候能把这规矩变一变，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完李念慈又笑了，好似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好笑。

伽蓝摊了摊手，笑道：“这规矩可不好变，这世道对女孩子来说倒是条好规矩，也算不得是坏事。在太平年间这世道有好有坏，总归还能说的过去，大体上给百姓们留了一条活路，可这乱世到真是不好说，粮食总共就那么点，大家都想活，于是就起了争执，红了脸，到最后没办法就动了杀心，后来，活着人都是拿命换回来的，人心这东西到真是不好说啊！不好说。”

李念慈看着伽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也很清楚这次南唐陷入了泥潭之中，孤立无援，首尾难顾，若是两地节节败退，整个南唐就是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总归是读过几天书，有些道理还是明白了。灭国之后对她这个李淳最疼爱的前朝公主意味着什么？她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

“有些事到真是没办法！在这里杞人忧天也是于事无补，徒增烦恼，”李念慈如释重负，随即挥了挥手，好似挥去了所有的烦恼一般。

她本身就是洒脱活波的性子，再说了这她这身后忧愁的事情太多，到真是没地方去愁，说到底，这份忧愁到真是解决不了事情，有些事说到底是无可奈何。

“听说清明阁又从南方进了点上好的茶叶，味道极佳，据说都是盛唐的宫中的贡品，要不一起去看看。”李念慈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看着伽蓝，一身鹅黄色的广袖长裙，倒是和那俏皮的笑容浑然天成，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

“公主刚才不是说身有羁绊，毫无自由，怎么能出的了宫呢？”伽蓝好笑的问道，眼中带有丝丝促黠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倒是和这自来熟的公主亲近了几分。伽蓝尚未察觉这份亲近倒是愈演愈烈了。

“有这个，李念慈从盈盈一握的腰间掏出一个刻有内侍鉴的腰牌。”这是王貂寺的东西，我借来用用。说完把玩着玩牌，手中的腰牌随意挥动着。

伽蓝看着好笑，却忍不住问道：“王貂寺敢将自己的腰牌给你，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举动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念慈憋住笑容，老气横秋的说道：“若不是父皇私底下的默许和授意，谁敢将这东西给我，我经常溜出去宫去玩，若是被宗人府知道了我免不了要受罚，若是有了这个东西，父皇可以把所有罪过都推到王貂寺身上，我就不用被宗人府抓去去祠堂点烛焚香了。小时候我溜出去被宗人府哪位刻板严肃的八皇叔抓住，整整在祠堂中跪了一夜，可把我父皇心疼坏了，差点和八皇叔打了起来。说实话我父皇是打不过他们的，宗人府专管皇家事务，那帮上了年纪的老皇叔都向着宗人府。或许他这一生都成不了一个好皇帝，至少他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吧！”

李念慈一股脑儿的说完，情绪又低迷了几分，伽蓝只是跟着李念慈走着，这里他真的不太熟，一个不留神就会走错路。

……

清明阁就在望潮湖畔，是个独立的三层小楼，远远望去到真是小巧玲珑，甚是别致，伽蓝随着李念慈上的楼中，楼中倒是有零零点点的茶客，大多都望着望潮湖中的画舫游廊，想要一睹那些花魁的容颜，来博一分和花魁倾心夜谈的机会。

伽蓝登上了三楼，三楼并无其他茶客，异常清净，想来是达官显贵的专享雅座。让伽蓝诧异的是这茶楼中的老板是个女子，一身素色的罗裙，眼角的纹络倒是显示出上了年纪，面容保养的好，举手投足间却是流露出几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

“念慈，你倒是好久都没来了，这次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吗？”薛玥笑问道，嘴角的那颗美人痣随着笑容上扬了几分，世间女子一笑能醉了春花雪月的到真是不多，眼前这位到能算的上是一位，大概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拿捏的恰到好处。

“是啊！我那次不是溜出来，宫里呆的真是无聊，一个说话解闷的都没有”李念慈伸出了青葱玉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满腹闹骚的说道。

“哦！差点忘了，李念慈拍着脑袋懊悔道，“这位是伽蓝公子，”

薛玥面带微笑朝伽蓝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公子”

伽蓝拱手还礼，

“你们俩真的落入俗套了，不用这么烦琐吧！”李念慈没好气的说道，说完就笑了。

薛玥只是笑了笑却未接话，拿起桌上的茶壶，往里放了些采自清明前的茶叶，这明前茶带着盈盈的绿色，卷曲起来，似雀舌，边缘有一些白色的绒毛，一股沁人心脾伽的茶香味这块小天地飘荡。伽蓝在山上也曾和苦禅师叔喝茶，茶叶也是苦禅师叔亲自在后山种的。那茶叶已算是极好的茶叶了，与这清明前采收的茶叶相比，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茶叶轻缓入水，绿波渐染杯底。荡漾开来，醉了眼眸，煞是好看。伽蓝耐心等候，李念慈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能有这份煮茶的技艺世间觉不超过一手之数。

“尝尝看，”酌过三遍以后，薛玥缓缓的将三杯茶放到桌子上，杯中一片碧波荡漾，茶香比刚才却是更浓郁了几分。

伽蓝轻盈的喝了一口，他倒是对茶没有什么研究，早些年在山上在苦禅师叔的耳濡目染下，倒是有过几分了解，算不上登堂入室，但也大概能尝出好坏来。喝了一口，入口润喉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由的又喝了第二口，茶香盈鼻顺着喉咙悠悠流转。这份茶香在心底流转，说不出的惬意。

薛玥看的好笑，早些年在凤栖楼最喜欢这煮茶的手艺，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越发的熟练了，那些长袖翩翩的舞姿和清婉悠长的弹唱技艺却忘了个七七八八。都是这曲意迎奉讨好人的技艺，忘了也就忘了，有些事忘了总比念念不忘要好。总归也算不上是一些美好的回忆。

良久，西天外暮色又深了几分，本就是冬日的季节，这白天本来就很仓促，总归还是过得太快了。

李念慈又下意识的喝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明前茶，酆都城的冬天倒也不算是太冷，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雪，这几天天气开始转晴了，冬雪消融的时候，便比平日里冷了几分。她下意识的缩了缩手，随即余光却看到了正在出神的伽蓝，嘴角不由的翘起一个弧度。

“怎么样啊！这茶的味道出来了吗？你都品了半柱香的时间了，总归有个说法吧！薛玥姐还等着呢。”李念慈笑道。

“嗯，……”伽蓝倒是不由的愣了愣，随后望向她们，脸色不由的红了几分，确实是有些失礼了。喝了人家的茶，总归是要有一个说法的，即使难喝，大半都要以称赞为主，更何况这茶确实好喝。当下收敛一下情绪，道：“当年曾胜赏，人间添新茶，这明前茶确实有独到之处，薛姑娘煮茶的手法当真是一绝”。

薛玥只是笑了笑，却是在笑容的底层，有些些许的疲惫，不过眼前的李念慈未必能看的出来，倒是伽蓝察觉了几分。她笑的的时候总是先微微的皱一下眉头，强颜欢笑的人都有这样的特点，谁还没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伽蓝倒是很快就释怀了，没多想，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