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厉水瑶轻轻地呼唤着厉水芙,声音轻柔地像偶然吹过的一阵春风。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厉水瑶发现她快要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来了?”厉水芙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映雪把在房间里伺候的一个贴身丫环叫了出去,把最后的宝贵时光留给了姐妹俩。
“姐姐,你觉得还好吗?”
“我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你扶我坐起来吧,老是躺着,感觉背上都快要捂出疹子了。”
厉水瑶把姐姐扶了起来,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靠双手才能勉强支撑起来。厉水瑶连忙把枕头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你帮我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厉水芙说。
厉水瑶听话地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放明媚的阳光进来,又转身坐回了床边。
“天气真好呀,是吧?”厉水芙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到,却看到厉水瑶眼里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你这个样子做什么?”
“姐,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体弱多病,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药石不断。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已经看开了。”
听到姐姐这样说,厉水瑶努力压制的怒火猛地爆发了出来。
“你还在为太子开脱,我知道,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风流成性,不是留恋烟花之地,就是与家妓日日笙歌,导致你积郁在心,你怎么会每况愈下?”
厉水瑶还想继续说,却被姐姐给拦住了。
“小点声!你呀,还是那样胆大包天,竟敢妄议太子,那么漂亮的小脑袋……不想要了?”
她努力地说笑着,抬眼却看见厉水瑶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便缓缓说道:“若说没有真情意,我们俩何尝不是半斤八两,我又有什么资格因为这些事生气、伤心?”
厉水瑶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这是一段隐秘的过往,一段大家都不愿揭开的伤疤。自从姐姐嫁给太子之后,他们双双把这段往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任它蒙上厚厚的灰尘。
但是此刻,厉水瑶知道这道伤疤马上要被揭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两人沉默了许久,厉水芙终于开口问道:“那之后……晓哥哥怎么样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从姐姐的嘴里听到这声“晓哥哥”,厉水瑶的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你大婚之后,他……回了老家易阳,听说,他在易阳做起了买卖……已经结婚生子了。”
“这样呀。”厉水瑶从姐姐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失落与黯然。
“姐,他……没有忘记你,他不会忘记你的,我知道。”
“呵呵。”厉水芙知道妹妹怕自己难过,在安慰自己,“我这种女人有什么好不忘记的,是我先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言,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倒希望他把我忘了,忘得越干净越好,他就不会像我一样,过得这般痛苦了。”
她又痴想了一会儿。“你说,如果世上有忘情水这种东西该多好,把他从我的记忆里抹去,连带着所有开心和痛苦的回忆,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个无法成眠的夜晚,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是呀,要是有这种东西就好了!”厉水瑶好像也陷入了回忆中,苦笑着说到。
“哈哈,我在这儿痴人说梦呢,你跟着起什么劲儿?不过,现在好了,我就要解脱了!”
看到姐姐那副故作洒脱的模样,厉水瑶更觉悲伤不能自已,将头埋在臂弯里哭出了声音。她感觉,姐姐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水瑶,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不要像我一样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答应我,如果遇到了能给你幸福的人,一定不要放弃,好吗?”
“嗯嗯,好,好!”
厉水芙听到妹妹肯定的回答,终于放了心,眼睛又看向了远方,眼神像蒙着一层纱般朦胧。
“我时常在想,那天晚上,如果我应约去了后山凉亭,我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可惜今生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等来世吧,来世,我不愿意再这样活……”
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困了,想要睡了,你回去吧。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回家……去看你,和你们一起去后院打甜枣,我记得……那枣可甜……可甜了!”
厉水芙说着,嘴角浮起一抹甜蜜的微笑,她的脑海中大概出现了一些非常美好的幻觉吧。
厉水瑶终于抑制不住了,猛地冲出去,反身关上了门。她瘫软地靠着门,用手掩着嘴,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映雪闻声赶来,还没说话先红了眼睛。“怎么了?”
“进去吧。”
厉水瑶退到一边,放映雪进去了,又对扶着自己的榴花说:“走,带我走,我不想……”
榴花立刻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她从四五岁被卖到厉府,在厉府已经呆了十几年了。
大小姐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对下人们也很好,从来不对谁发脾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这样想着,不禁悲从中来。
她都如此悲痛了,更何况小姐呢?他们姐妹俩一同长大,情深似海,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打击呀!
厉水瑶从痛哭渐渐变成了抽泣,眼睛因为哭泣红肿得睁不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没有,要靠着榴花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她们没走多远,便听到从背后的芙香院传出映雪撼天动地的哭声,她的哭声之凄厉,响彻整个太子府。
在听到这声悲嚎的瞬间,厉水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夜幕降临,长风武馆褪去白日的喧嚣,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只余若隐若现的蝉鸣。
上官烈回想起上午的情景,师姐脸上那失落的表情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导致它如此深刻,一不小心就会钻进他的脑海里。
他实在是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推开房门,往风不让的房间走去。
当他走到风不让房间门口时,发现里面亮着灯,她果然还没有睡。他本来想敲门,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师姐此刻在做什么,便忍不住透过年久失修的木门破洞处,窥探起屋内的情景。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风不让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的表情落寞,仿佛深秋的山林。
看来,这次比武招亲对她的打击的确很大,让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言不语,盯着手中的一个东西发呆,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上官烈仔细看了看她手中捏的物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色……长条状……他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竟然是白绫,她要自杀!
下一秒,上官烈一脚踹开房门,窜到风不让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