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心中,对那人有愧……”
“论家世与才识,他的确是当下最适合我的人,若是理智战胜一切,他该是我的选择,可……”大抵是因为我对父皇与母后的爱情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眷恋吧!
琉璃在这人面前竟毫无理由的展示自己内心的脆弱,或许因为他是医生,所以她才会过多依赖吧!
“没有适合与不适合,只有愿意与不愿意。与其犹豫不决而两厢为难,不如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坚持下去,不论对与错。”
“你是在劝我与那人从此隔绝吗?”琉璃再次看向尹一方时带着几分探究。
“并非如此,恰恰相反。爱则伤,无爱亦无恨。公主若是不喜欢,那只需像以前一样,将他视作平常人即可,已入棋局便只有一世是棋子,为何因他陷入这般犹豫的痛苦之中?这番折磨自己倒真像是有几分喜欢他似的。”尹一方语气温和,颇为循循善诱道。
“这么说来竟是我的错了,我曾经靠近他,取信于他,只为利己。如今不想利用他,将他视为亲友,好心要远离他,也是我错了?”琉璃哑然失笑,一股脑门的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尽数倾泻,显然对尹一方的说辞是不认同的。
“错了,错在心软。”尹一方饮了一口清茶,低沉着声音蹙眉道。既然知道是在利用,为何不利用到底却反受其累?
“哈哈!”琉璃不由乜笑,眼里竟有了泪花,“你是第一个说我心太软的人,旁人总说我是梅妖转世,最是无情无义!”
尹一方起身,从袖中拿出锦帕,细细为琉璃擦拭着眼角的泪,目光清冷,淡然启口,只道,“你很好!”
琉璃从未觉得人在某一瞬间会停滞下来,就像此刻她浑然物外,觉得内心异常宁静。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到了竹林屋却骤然停下,下马的人是穿着劲装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听风。
听风神色焦急的跑到琉璃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公主,宫里出事儿了,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什么事?”
“公主先上马,奴婢路上再细细与你说道。”听风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尹一方一直有很强的戒备。
“好!”
出于礼貌,琉璃先回首与尹一方作别,莞尔道,“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先生勿怪,请先生淡忘我今日的诸多胡言乱语。”
她身边的侍女对他怀有戒备,她又未尝没有,只不过她已经打开了一扇窗户,就勿怪他从此做个爬窗而入的强盗了,尹一方嘴角抹笑,那笑容颇具深意。
送走琉璃,尹一方再次坐回茶桌前,噙了一口茶,才旁若有人道,“阁下从夜殇国追我至此,不觉得累吗?”
“你到底是不是尹一方?”来人宛如鬼魅般显身,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仪态翩翩,面容冷峻的问道。
“这个问题对你而言很重要吗?”尹一方先是笑了笑,又回答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是他,也不是他!”
从前的尹一方性格寡淡,遇到喜欢的也只会默默守候,或是冷情到像蜘蛛一般织着网等待着猎物主动送入口中,可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你若敢伤害小琉璃,我定会和你拼命!”司徒云庭不愿和尹一方继续打哑迷,冷冷的威胁道。
“那就谢过阁下了!”尹一方依旧淡然出尘,仿佛任何事都无法惊扰他,他笑的坦然自若。
尹一方待人处事的方式就如清风拂地,让司徒云庭感觉所有的话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气的他拂袖而去。
这种人看似宽容实则原则性强,所有的淡然只不过因为藏的很深。
尹一方又抿了一口茶,漂亮的茶褐色眼眸中若有似无的闪过一道精光。
陈贵妃私通外男,父皇被气的气血攻心卧病在床,事情没能如琉璃所预料的一般发展。
琉璃已经换回公主的装束,迅速赶到乾清宫,向前来诊治的太医询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苏太医毕恭毕敬道,样子讳莫如深。
琉璃依了他,到了一个无人的内室才再次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老臣便已为皇上诊断过,确定是肝脏的问题,病入肺腑,恐已无力回天。”
“这些年皇上勤于政务,夜夜操劳,常年的劳累再加上心中有郁结,身子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因为朝局动荡,所以迟迟不敢大张旗鼓的动用太医。”苏太医将所有内情都告诉琉璃公主,只因为这是目前皇上唯一信任之人。
当年废太子后再没立新太子,以至于朝廷的风向更加波云诡谲。
“为何不动用太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父皇魂归九天吗?庸医!”琉璃怒不可遏道,她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死去。她虽然恨他,可她要让他活着恕罪而非要他的命。
“老臣罪该万死,请公主饶老臣一命,让老臣为救治皇上尽绵薄之力!”苏太医一把老骨头匍匐在地,额前冒汗神情紧张道。
“封锁消息,由你们几个继续为皇上诊治身子,若是父皇薨了,你们也不用苟活于世了!”琉璃语气不善道。
苏太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抵着琉璃公主的盛怒,诚惶诚恐道,“老臣必当竭尽所能!”
生老病死是定数,琉璃也不是非要让这些在宫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太医都给丰华帝陪葬。看来能否治愈丰华帝的病,还需要劳烦师傅他老人家。
皇上身边的安盛公公早已按照丰华帝的吩咐,封锁消息,只传唤了琉璃公主一人,所以后宫乃至朝中大臣都不知丰华帝病重。
“公主,皇上醒了!”安盛万分兴奋的前来向琉璃禀告道。
话毕,琉璃便提裙快步走到丰华帝床前,眼中噙着泪花,恸动道,“父皇!”
“云儿——”一双混沌的老目如鹰隼般直勾勾的看着琉璃,干涸的声音迷茫道。
“卿卿,是你吗?”
云儿是母后的小名,卿卿是父皇对母后的爱称,琉璃知道这么多年来母后是唯一占据他心的人,可有怎么样?母后已经死了,是在他的猜疑与不信任之下。
“父皇,我是璃儿。”不管如何,活着的人总要回归现实。
“是璃儿啊!”丰华帝无奈的笑道,“父皇真是老眼昏花了!”
“胡说,父皇您一点也不老,脸上连皱纹都没有。”
“哈哈,璃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净说些好听的讨父皇开心,褶子都有了怎么会没有皱纹呢?”丰华帝笑着笑着却愈发悲怆,又问道,“璃儿,你知道我自知行将就木为何独独宣你进宫吗?”
父皇病重,太子人选未定,此刻宣自己进宫难道是……
“父皇应该知道儿臣从不想做太女!”琉璃毫不犹豫地拒绝。
“傻璃儿,事到如今只有这个位置能保全你,难道你也不要吗?”丰华帝一边咳着一边忧虑的劝道。
“父皇不是一直想着率领军队踏平沙域吗?如今四哥子承父志,父皇为何不多多考虑一番?”
“你容朕再好好思虑一番!”丰华帝看着琉璃眼中一抹复杂,他这个女儿虽然冰雪聪颖,却太过容易相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