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是狗吠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凌晨的区显得异常寂静。李家山把车停在区门口,我们下了车,四下里一看,并无任何异常,只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家山走到入口处,问保安:“任国栋住几号楼?”
“抱歉,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李家山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道:“警察,请如实告知……”
保安想了想,这才回到:“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六号楼,但他住几单元我也不知道。”
我听到这个答案,立即就朝着六号楼奔去,张云逸追上来道:“现在不能暴露,我们需要等待支援。”
我没回她,我依旧朝着那里狂奔,我很着急,焦虑,这让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我知道等待支援会来不及,我们务必要在一切恶果出现前,找到他。
我找到了那栋楼,这里是老挝的郊区,所以楼层都不高,只有六层,这在老挝已经算高的了。我朝着楼上狂奔,张云逸跟李家山并未跟上来,他们选择寥待支援。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不能冒险,他们要控制现场,做好应付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我走到四楼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是一种香水的味道,我很熟悉,那是他的味道,这味道想幽灵一般,飘荡在楼道里,尽管并不浓烈,但我依然嗅到了。
我转身朝着楼下走去,从四楼朝着三楼走,我走到门口,循着味道,我想打开那扇门,但我的手在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缩了回来。因为我意识到,那门把手上极有可能,存在他的指纹。
我不能放弃任何能抓住他的线索。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哪怕你们是警察,但我们也不能随便开业主的门啊!我会丢掉这份工作的。。。。。。”
保安一脸的无奈,但依旧被李家山强行拉过来了。
我很焦虑,我指着那扇门道:“他来了,他就在里面,我闻到了。”
张云逸跟李家山立即如临大敌一般,掏出手枪,站在门的两侧,原本一脸不情愿的保安,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变得惨白一片,甚至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他很清楚,这次事情很大。
张云逸看着保安瑟瑟发抖的手,一把从他手里把钥匙抢了过来,打开了门。门打开的一瞬间,李家山跟张云逸配合默契的,前者闪身走了进去,后者举枪掩护。
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只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里面并无危险发生。
我浑身颤抖着,我知道,我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保安打开手电筒,朝着里面照去,但突然一屁股跌坐在都上,整个人因为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开始屁滚尿流的朝着楼下爬去。却因为没能稳住身子,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手电筒的光也在那一刻消失了,一切重回到黑暗里。
但李家山反应迅疾,趁着手电光的那一刹那,打开疗。只是我们三个人却愣住了,有了光,却照不亮这个世界的黑暗。
血,到处都是血,任国栋躺在地上,额头有一个血洞,整个后脑血肉模糊,眼睛睁开着,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悲哀。我顺着满地的血迹看去,一路延伸到厨房,厨房那里躺着一个女人,背上全是血。
张云逸跟李家山朝着厨房跑去,我知道他们在检查受害者是否还有生命特征。我没有去管他们,我朝着房间里面走去,那种独特的香味愈发浓烈,掺杂这血液的味道,让我很想呕吐。
客厅不大,墙边有一架钢琴,钢琴旁的凳子上还有一杯咖啡,我看着那杯咖啡,我知道,那是他喝过的。咖啡只剩下一半了,我浑身颤抖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警车声响了起来。我很沮丧,我们始终慢他一步。
“韩城区重大杀人案,发现两名死者,死亡时间在五分钟内,立即封锁现场,以受害者为中心方圆十公里内进行严密封查,重复,重复!韩城区重大杀人案,发现两名死者,死亡时间在五分钟内,立即封锁现场,以受害者为中心方圆十公里内进行严密封查!”
张云逸掏出对讲机,开始发布命令。他们从死者的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他也许仍在附近,所以立即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我依然抑制不住的难受,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碾压,所带来的自我世界崩塌式的糟糕感受。
这与我所预想的结果,截然相反。我想救的人没救出来,我想抓的人也没抓到。
我猛地惊醒过来,我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孩子……
任国栋是有孩子的,我冲出房间,朝着卧室奔去,但卧室的门却是反锁着的,我无法打开。我使劲的撞向那扇门,但我依旧无法打开它。
我已经失去了理智,那扇门就像是给我救赎以及曙光的所在,我只想打开那扇门。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巨大的撞击,让我浑身发痛,但这种痛却带给我一种宽慰,我丝毫不想停下来。
张云逸发现了我的异常,她拉住我,我终于忍不住,哭着吼道:“救人啊!救人!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快救人啊!”
李家山一脸严肃,他很冷静,也很沉着,他四下里搜寻了一下,找到一个杠铃。他提着杠铃走了过来,朝着门锁上开始疯狂的砸下去。但那扇门结实的有些过分,很难砸开。
李家山把自己的帽子随手取下丢在地上,放弃了砸锁,而是朝着门上砸去。这一下,很快就砸出一个洞来。李家山扔掉杠铃,一脚朝着门上踹去,那个洞被踹的更大了,李家山伸手打开了门。
卧室里漆黑一片,但越过透过洞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我看见地上,有一个孩子趴在那里。
我浑身颤抖着,我站不稳,我索性趴在地上,朝着里面爬过去。内心的谴责,让我整个人都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我觉得我快分崩离析了。
张云逸跟李家山也走了进来,他们双眼猩红,但他们比我沉着。我爬到那个孩子身边,我很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擅自实施了一个不成熟的计划,导致他们无辜惨死。
我伸着手,哆嗦着想去摸摸那个孩子,就在我快被绝望吞噬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孩子的颈动脉跳动了一下,我猛地站了起来,抱起那个孩子就朝着外面狂奔。
李家山的吼声在我身后响起:“杨翔,你疯了吗?”
“他没死!他还活着!”
我没回头,我只是怒吼着,我只想抓紧一分一秒,外面到处都是警察,他们看见我抱着孩子冲了出来,立即掏出手枪对着我。
李家山很快跟着走了出来,对着警察们道:“让开让开!快救人!快救那个孩子!”
警察们一脸懵,李家山掏出工作证,他们才醒悟过来,给我让开了一条道。李家山跟张云逸在前面给我开路,整个区已经布满了警察,四处都是警犬的吠叫声,警笛的鸣叫声。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仍然慢了他一步,悲剧已经发生了……
我对一切都置之不理,我抱着孩子钻上了车,我木讷的看着手里的孩子,我祈祷着,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去,他如果能活下去,或许我的负罪感会减少一点吧。
车子开到了医院,我没等车子停稳,拉开车门就朝着医院里面奔去。
“人呢!医生呢!快救人啊!”
我的吼叫声,让原本寂静的医院变得闹腾起来,我轻轻的把孩子放在推床上。医护人员推着孩子朝手术室走去,我跟着他们奔跑着。我突然觉得这一刻自己清醒的过分,有生之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他们把我拦住了,不让我跟进手术室。我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我看着缓缓关上的手术室的门,这一刻,我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因为我,很多人丧失了生命。
阿婆死了,阿婆的孙子也死了,任国栋死了,任国栋一家人都死了。
我彻底崩溃了,我坐在地上,浑身乏力,但我脑子却异常清醒。好像上帝就是为了要让我清醒的体会这一刻的感受,那种世界坍塌的感受。
张云逸跟李家山走了过来,他们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们眼神里都是关怀。可我现在内心只觉得荒凉,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我唯一的想法只有那个孩子,我希望那个孩子能活着。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我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问道:“需要献血吗?什么血型?”
医生叹息着摘下口罩,道:“不用了,孩子已经死亡超过二十分钟了。死亡原因是枪击,伤口是贯穿式的,你们是警察吗?”
医生的话,让我脑子混沌起来,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看见了孩子颈部大动脉的跳动,他怎么就死了呢?
我猛地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脖子,怒吼道:“你快进去救人啊!你出来干什么?我看见了他还活着?你为什么他死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医生眼神里透露出惶恐,他盯着发疯一般的我。李家山走上前来,扯掉我的手,紧紧的控制住我。我很想挣脱,可我无论怎么要用力都挣脱不开李家山的控制。
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整个世界到处都是水,那些水无处不在,它们淹没了我。
我渐渐失去了力气,李家山却依旧紧紧的抱住我,哪怕我已经毫无力气了。
我看着医院的走廊,惨白昏黄的灯光,那些蛾子四下飞舞着,它们无所畏惧不厌其烦的朝着滚烫的灯泡飞去……
我觉得那些蛾子像极了我自己,以为那是光明,殊不知那是死路。
可死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我多希望死的是我。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眼前的光也逐渐消失。
我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