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
随着第四声的落下,喜宴也正式开宴了,李月妕随着李珏坐在主宾位,原因是,她不想单独坐着,因为那些打量的眼神太过不知收敛了,盯住她就像苍蝇见了肉,黏腻的让人难受。
待李珏动了筷,其余人才紧接着动筷,他们当中是存了心思的,官员们想趁此机会探探太子的口风,官眷中的小辈则是等着看李月妕的笑话。
毕竟一国公主的笑话可不是常常能看到的,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然而出乎一众小辈意外的是,公主殿下并没有任何伤情的模样,坐在太子殿下身边,从容慵懒的态度反倒叫他们一愣。
“太子哥哥怎么会来?”李月妕接过白雨擦拭干净的筷子,望着泛着少许油光的案面,用黛笔描过的眉轻轻的折了折,眉眼间俱是嫌弃。
春和细心,瞧见了自家小主子握着筷子望着桌面的样子,她也低头仔细去瞧了瞧案面,也没瞧出个二三来,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拿了帕子上前擦拭,她总在想自家小主子这极度挑剔的性子何时才能改一改。
“哥哥近来诸事繁忙,已许久未陪你用膳了……今日又听闻你要参加林少将军的婚宴,孤怎能不来?”李珏偏头瞧了眼擦拭案面的春和,颇为严肃的语气总归是缓和了些,“妕儿,外头不如家里,你且将就将就。”
李月妕倒没想到李珏会这么说,转而想了想,又觉得十分正常,他自来就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温柔又体贴;这点她在这三年里,作为李月妕切身体会的十分彻底,甚至有些感叹,她从未有过亲人,前生一直是个孤儿的她,从未体会过什么是有亲人在身边是什么感受,因此小时候还常常羡慕有亲人的小朋友;可如今却再不用羡慕旁人了,或许是上天怜悯才让她有幸成为李月妕,遇见了疼爱她的皇后娘娘、皇帝陛下、李珏,还有李昌文。
纵使她不是真正的李月妕,她也觉得这一生死而无憾了。
她感谢十三,那个爱的怯懦却又无比勇敢的公主殿下,她亦知道是今日的新妇害了她。此事早在三年前决定接纳自己的身份时,她便派人来回的去查探究竟,也终于被她抓住一丝眉目;比起当初被皇帝下令彻查,且至今还一无所获的王德,足可见那一丝的机会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珍贵,也就是那一丝的机会,让她轻易的便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连根拔起!
所以那时她便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十三实现愿望,与林桓朝夕相伴携手一生。可如今呢…
“妕儿,在想什么?”李珏瞧着兀自出神的小妹,夹了块她喜爱的鱼肉放到她的碟子上,问。
思绪飘远的李月妕被这一声唤立马回过了神,笑答,“没。”
“太子哥哥真是偏心,”李昌文自己坐在旁边一案,这会儿正伸长了脖子瞧着李月妕碟子中的鱼肉,哀叹了口气后,又拉长了语气悠悠道:“哎,小弟的心可真是凉啊~”
闻言李珏笑出了声,望着李昌文颇为无奈,“文昌,你今年贵庚了?”
“这与文昌贵庚有何关联?”李昌文一向歪理甚多,当即便回了嘴,“哼,太子哥哥就是一碗水端不平。”
李珏突然觉得头有些痛,面对李昌文的无理取闹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刚想说话,就见苏文清将自己的酒盏放了下来,神色中难得放松了少许,眉宇间漾着浅薄的笑意,“如此瞧着,公主殿下倒是更像长姐,王爷更像弟弟。”
佯装生气的李昌文闻言下意识的就去看李月妕,就见她此刻正端着茶盏垂眼喝着茶水,坐的雅正极了,好似没听到他们耍宝,他又想起苏文清方才的调侃,平日里最是厚脸皮的他竟觉着有一丝面热。
李珏瞧着心下便有了底,与苏文清递了个“高明”的眼神后,到底是夹了块面前的排骨放到碟子里让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递给他,道:“你呀,顽劣。”
回给李珏的是李昌文颇为狗腿的笑。
李月妕倒也不是没听到他们说话,只是不想搭理而已,有时候她看着李昌文的一些言行,真是“一言难尽”;现代生活里她也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但真的没见过像李昌文这样“不要脸”的人,有时候真的是,实在是,太!气!人!了!
李月妕想着便夹着碟子里的鱼肉塞进嘴里,刚咽下去,第一波来敬酒的便来了,与李珏说着拘谨又带着试探的场面话。
那人长得有些其貌不扬,脸型方方正正,下巴上的胡子修的整整齐齐,那双有些小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整个人瞧着五十来岁的样子,毫无半点老去的迹象,很是精神。隔着不远的距离朝李珏举杯,他语气恭恭敬敬的,“太子殿下能来老臣孙儿的婚宴,林府上下真是蓬荜生辉,老臣也是死也无憾了!多谢太子殿下!”
早前李月妕就听春和说过林府还有位林老将军,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李月妕在心里不住的感叹,可真是老当益壮,一点五十岁的影子都没有。
李珏闻言举杯,面上笑意盈盈的:“林老近日身体可是大好了?”
“劳殿下挂念,老臣一切都好。”
李珏放下酒杯,闻言点点头,又与林老将军寒暄了几句,便又开始应付接下来几位敬酒的大臣们。
这一来二去,酒过三巡,少将军来敬最后一轮酒。李月妕这时也已喝了不少酒,酒中浅淡微苦的桃花味叫她欲罢不能,她见林桓来了,神色愈加揶揄,待他敬过李珏三人后,她端着掺着桃花味的酒道,“少将军今日大婚,月妕需得与你道声恭喜。”
十三,你且在天上看着,看着这个被谎言包围还不自知的蠢货,我定要他为你付出代价。
“谢公主殿下。”林桓忙客气道谢。
李月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今日他穿着红色喜服,眉目间醉意尽显,气宇轩昂倒算不上,不过也是仪表堂堂的阳光模样,也难怪十三会喜欢他。可也到底是负了十三的一片真情。
李月妕唇边的笑又深了些,语气颇为高深莫测,“少将军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百姓都道你是个少年英雄,想来日后偌大的将军府有你护着必会长盛繁荣下去……”
十三,你是想让这将军府永久的繁荣昌盛下去,还是……就此覆灭呢?
林桓仔细听着,只觉李月妕这话说的实在是奇怪极了,实在是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除却这将军府,少将军可也要好好护住陈小姐才是啊。”李月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晚间的灯火映的她面色红润,皓月般的双眼酒意正酣,一身丁香色翠枝百鸟锦袄冬裙衬的她娇俏极了,双丫髻上缠着同色发带,明明是极其可爱的打扮,却与面上的清冷淡漠不符极了。
十三,就让我来帮你报仇吧。
林桓听的云里雾里,他一介武夫,平日里看得最多的便是兵书,再加上已喝了不少酒,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摩李月妕话中的意思,忙应下又道了谢后便去了其他桌敬酒去了。几人中除却没有喝多的苏文清多看了李月妕几眼外,李珏与李昌文俱已经在醉的边缘徘徊,就差最后一把助力了。
苏文清觉得有些惊奇,虽然知道李月妕的变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还是会觉得讶异。不过一场落水,朝夕之间她的性格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整三年,他看着李月妕变的愈发明艳高贵,若说从前她没有公主的样子,现在却有了。
再偏过头去看,却与那少女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少女朝他笑,对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笑眯眯的仰头喝下。
他怔愣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终是抬手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方才那一瞬他看到了少女眼睛里蒙着的浅浅的朦胧醉意,瞧着雾气氤氲的煞是可爱……就和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讨糖吃的样子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可爱。
到底是变了。
……
李月妕今日喝了许多酒,白雨和春和两人劝了许久,好说歹说才终于说动她放下了酒杯。由于几人一道出了将军府已是宵禁时间,遂苏文清便带他们去了他在宫墙边上的街道购置的澜院歇息。
“苏…”醉酒的李月妕被两个婢子搀扶着下了马车后,便挣脱了两个婢子的束缚,在已然微微醒了酒的二位兄长和两个婢子有些惊愕的注视下,扑进了同样刚下马车的苏文清的怀里,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了他因常年练武而劲瘦的腰身,脑袋贴在他的心口,“先生,你…你今日可真是……真是好看啊……”
苏文清被撞的步子不稳,堪堪向后退了两步才扶着李月妕的肩膀站稳了脚,“公主殿下,这怕是于理不和。”
“我……唔……”李月妕抬起头,她醉意朦胧的眼睛里满是苏文清那张在她心里尤其美丽的脸,她眯着眼就冲他笑了起来,竖起了一根手指,和他讨价还价:“苏…苏先生…我…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闻言,李珏和李昌文对视了一眼,李昌文刚要上去将喝醉酒的小妹从苏文清的怀里拉出来,就被李珏一把拉住了手腕,李昌文疑惑的望向自家兄长,只见李珏镇定无比且一本正经的与他说,“文昌,你若不想小妹日后落得个远嫁和亲的下场,就别过去。”
李昌文一噎,又转头看了看赖在苏文清怀里脑子不甚清醒的小妹,站住了步子,其实……其实长羡挺好的,与小妹般配的很…般配的很。
白雨和春和听见李珏的话,如醍醐灌顶般突然发现,二人可真是…真是般配…嗯…她们…她们也不想殿下远嫁和亲…所以…所以,她们什么都没看见……对,什么都没看见。
苏文清垂眸瞧着面色嫣红的李月妕,一双清冷的眼睛里都是笑的极其明媚的她,真是娇憨可爱极了,他却还是说:“公主殿下,微臣惶恐。”
李月妕皱了皱眉,好似十分不满苏文清的回答,踮起脚快亲上苏文清薄凉的嘴唇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被紧紧抱着毫无防备的苏文清瞬时便被吐了一身,眼看着李月妕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又被苏文清眼疾手快的捞回了另一侧没被吐脏的怀里,在一旁紧张旁观的四人纷纷舒了口气。
可真是吓死他们了。
“……”
苏文清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倒霉”,而始作俑者早已眼睛一闭,脑袋歪在他的肩窝里睡了过去。
胆大包天的小东西,明日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