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五年,三月十日,小雨,整个京城都雾蒙蒙的,这天气给人很是压抑的感觉……也像极了某些人的心情。
“先生,今日可有喜事发生?”
行人撑着雨伞,询问一旁的路人。
“我方才进城,看见到处都挂着红绸子。”
那人抬头,回到:“今日是那沈家孙少爷大婚的日子。”
提到沈家,一旁无事的人们似乎都多了些谈资,纷纷和他们讨论起了这沈家……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这沈家可是城里大户,早年因生意发家,后来沈老爷进了宫,成为当今皇后娘娘……今日,皇后娘娘一向爱护的侄儿大婚,城中定是要热闹上几日了。”
那行人又问:“与何人大婚?”
“是丞相的幼女,年芳十八,是个难的的美人儿……”
听到这儿,那询问的行人,眼中似乎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我倒是觉得,这沈大少爷配不上丞相幼女。”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声。
“不说这沈大少爷双腿患有残疾,城里人都知道,他偏爱那烟花之地……”
众人你一声我一声的讨论着,殊不知,方才问话的行人却早已离开。
而此时的另一处,人们口中的沈大少爷——沈默,他身着鲜艳的喜服,却独自在屋中喝着闷酒,他一言不发、很安静的品着手里的佳酿,安静中,竟还有些悲凉。
随着一阵风吹过,窗外一人跳入他的屋中……细看,这竟是刚刚问话的行人。
“师兄大喜,却为何独自一人喝酒?”
他在沈默面前坐下,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杯下肚,身体这才有些暖意。
沈默没有说话,就好像没有看到眼前人一样。
“若不是师父命我下山,我还不知师兄喜事将至,他日我定会为你准备贺礼。”
行人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这时,沈默发声了:“阿满,代我去看看她吧。”
他的声音中,满是化不开的悲伤,而只这一句,就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他趴在桌上,不知是醉意来了,还是其他。
阿满叹了一口气……:“你明知如此,却为何要负了她的情意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到:“师父让我传话于你,你若继续执迷不悟,灵秀山……便与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沈默立刻明了这话里的意思……师父这是要将他逐出师门啊。
沈默轻笑了几声,明明是笑,却又比哭都凄凉几分:“告诉师父,徒儿不孝……”
阿满不再言语,甚至连声告辞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他怕是再也见不到这师兄了。
离开沈家,穿过大街小巷,他来到了春园,这里便是沈默偏爱的烟花之地。
众人都以为这沈默行事风流,酷爱温柔乡,却不知道,他爱的只是这春园中的那一人。
阿满从大厅走过,无需指引便来到了她住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这都是她和师兄一同养育的。
他来时,院子里并没有人,阿满轻轻扣了扣她的门环。
无人响应,他眉头轻轻一紧,便用身体撞开了门。
看到她正在书桌前写字,阿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似是料到了阿满的到来,屋里的女子并没有几分意外。
阿满也就静静的在她身边看着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女子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狼毫:“怎么下山了?”
说话的女子声音轻柔,面带笑意,一举一动中无不韵味十足……阿满不禁征了片刻。
世人都说丞相之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阿满却觉得,眼前的人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阿满?”
女子的声音惊醒了他,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失了神,阿满脸上立刻就红了几分。
“伊人,为什么不开门?你吓到我了。”
阿满从怀里拿出手帕,温柔的擦掉了她手上的墨汁。
对于阿满的亲近,伊人并没有意外,她于他年长了几岁,在她看来,阿满就是她的亲弟弟无疑。
“在这里,我又不会出什么事情……你我许久未见,我让人做些你喜欢吃的菜。”
说罢,伊人便要抽手离开。
可阿满却突然使劲:“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
伊人脸上的笑意顿无,她轻轻推开阿满的手:“我知道。”
“是丞相之女……”
“嗯,据说是个美人儿。”
伊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的就跟在说旁人的事情一样。
阿满有阵阵的心疼……
“阿满,我和他,从此便是路人了……他谋他的天下,而我始终是,也只能是这春园中的一位青楼女子。”
阿满听的出来,她是在贬低她自己,她虽住在这青楼,可并不是那些个风尘女子。
后来,他们便不再提及沈默,阿满因有师命在身,也没有在春园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阿满离开后,伊人让人送来了几壶酒。
她本就酒量不大,一壶下肚,便已经是极限了,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大哭、大笑,竟有几分的疯癫,她恨那个男人的薄情,笑自己的愚昧,怨这世间对他们的不公……
最后的最后,她胡乱的躺在地上,满脸冰凉的泪水。
似有似无的,她轻声道:“恭喜。”
意识离去的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与沈默初识的那天……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