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跪在地上还未起身,京布已经站了起来。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自己的敌人要找自己的眼中钉拼命,不管这两人孰赢孰败,对自己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坏事。既然这样,那为何不让他们放手一搏呢?
京布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怒气也消减不少。话语中也少了几分急切。“你去准备一些酒食,搬到公子帐中。本帅亲自前往,去请公子出征。”
小卒抬起头来,京布的变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变化之快,连出生刚三个月的小孩也比不上。犹豫了片刻,小卒站起后还是不敢远离,怔怔呆在原地。
“快去。别楞着了。”小卒似乎是看到京布脸上掠过一丝和颜悦色的笑意。方才他一直在提防的是京布随时会踹过来的大脚。“要挑上好的酒食,再端一壶热汤!”
小卒这次终于听明白了京布的命令,转身飞一般地跑出了京布的大帐。说实话,对于京布的这种态度,小卒很是不解,也很不适应。京布的大脚在他的身上曾经留来过不同的脚印,从不同的力度和方位,他几乎都已经能够感受到京布的愤怒程度了。
等小卒奔了出去,京布这才整理了一下因为愤怒而散乱的发髻,然后又换了一身布衣,这才走出了大帐。
大帐门口,空无一人。京布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他的目光穿过晋军的营地,望向秦军驻扎的方向。在那里,还有一位秦国的将军在骂阵。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听到一句断断续续的骂声。京布心里骂了一声:真是头倔驴。不过这体力也太好些了吧?骂了这么久了也不累。
周道的大帐中,三个人正躺在地上相枕而眠。距离大帐还有两丈的距离,京布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如风箱鼓动的呼噜声。
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卒看见京布走近,想要进去通报,被京布摆摆手,拦了下来。”你们下去休息,我找公子有要事。”
小卒躬身行礼,帮京布掀开门帘,待京布进去,两人这才退了下来。
大帐之内,一片狼藉。京布被眼前这一幕给怔住了:地位尊崇的晋国公子周道,倒在大帐的泥地上呼呼大睡,而他的仆人伍甲正抱着他的脚,脑袋紧贴着周道的脚底板,至于另一位侍从,则把头枕在了公子周道身上,另一只脚则搭在了案几之上。
京布恨不得捂住自己的眼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京布想要退出来,可是案几之上,那只错金酒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接着,熟悉的酒香也飘进了他的鼻孔,然后又沿着鼻腔蔓延到整个身体,沁入心脾。
京布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气,这酒香,吸一口都要醉了。还是之前熟悉的味道,京布在案几之后坐了下来。
京布拿起酒壶。仰脖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的把酒壶放到怀中藏了起来。
又等了不多时,小卒端来了一大盘羊肉和一小壶酒,看见京布在案几之后端坐,小卒小心翼翼把酒食放在案几之上,正要转身出去,又被京布叫住了。
“把公子叫醒。”京布说话声音很小,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感觉像极了是晋王宫里的内官,这一句话,小卒当即愣住了。
京布太反常了。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小卒今天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京布很不耐烦,又说了一遍:“快,你把公子叫醒!轻声!”京布的耐心有限,要是小卒还是和刚才一样呆呆的,只怕京布的拳头就抡了下来。
小卒小心移开伍甲,又把赵武挪到一旁,这才趴在地上,俯身到周道耳边,小声叫唤:“公子!公子!公子!”
小卒的声音逐渐变大,周道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京布猛地一拳敲在了面前地案几上,发出一声巨响。这一拳,直让京布的关节处痛入骨髓。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只怕他会痛得从地上跳起来。
这巨大的响声把小卒吓了一跳,也让周道和伍甲一惊,两人如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
“出兵!出兵......“周道口中一边大叫,一边眼光努力搜寻,去找自己刚才遗落在地上的长剑。伍甲也是慌忙护在周道身前,大喊:“在哪里?公子,秦军在哪里?”
等眼光扫到坐在案几之后的京布,周道这才清醒过来,刚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现在还身处大帐之内,去哪里有有什么秦军。
赵武这小子还是睡得跟猪一样,不等伍甲去叫醒他,周道一脚踹了上去。赵武吃了这一脚,从美梦之中回到了现实。
“公子,秦军攻到哪里了?”和伍甲几乎一样,赵武醒来第一句话也是问的秦军。
周道好气又好笑,拍了拍赵武,指了指案几,笑道:“没有秦军,是京将军给我们送酒食来了。”
听到京将军的威名,赵武一下子安静下来,躲在了周道身后,道,“公子先请!”
跟赵武不同,伍甲对于京布没有那么忌惮,不过对于这位将军,他始终没有太多的好感,相反还有一丁点儿的厌恶。
对于有的人,既然不能招惹,那就只能避开。拿鸡蛋去碰石头的事,是傻子才会去做的。
周道对京布拱了拱手,道:“这种小事还要劳烦将军,真是让我羞愧不安。”京布也拱了拱手,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以后公子有任何驱使,小将都任劳任怨。”
伍甲和赵武面面相觑,今天的风,刮得有点儿不对。
周道也不客气,抓起盘子里的肉,扔了两块给赵武和伍甲,自己又拿了一块,咬了一大口。
“将军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应该是将军以后有任何驱使,我全都照办才是。”周道咬一口肉,再喝一口酒,痛快极了。
京布欣喜异常,把盘子里的肉都夹给周道,“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公子为了晋国颜面而战!”
“你说的是魏硕?”
“正是!”
“他不是刚和你在阵前大战?”
“是。”
“那他肯定输了?”
“没有。”
“哦。那肯定是将军赢了?”
“没有。”
“哦?”
“那就是个十足的小人,他杀了我的马。”
“你的马?”
“是的。”
“哦。射人先射马?”
“不是,他用的是长戈。”京布羞愧难当,“是一把很长的戈,比我的长槊还长出一大截!大约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