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背后有人喊,周道和伍甲齐齐回过头来,说话的是大周的内官单吉,单吉本来是跟着单卫的,现在单卫死了,单吉就替了他的位子,伴随天子左右。单吉说话的时候低眉顺眼,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周道看见单吉满心欢喜,忙问:“你来了?最近一向可好。”却并不去理会单吉口中的太史令大人。单吉侧过身去,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太史令,“谢公子挂念。单吉很好。太史令大人奉天子之命,前来探视公子。”
太史令躬身行礼,然后起身道:“听说公子在城门外,遇到了刺客,所以天子差我前来探视。”周道躬身还了礼,然后谢过天子。太史令接着道:”不过就是天子不下令,老夫也是要来拜会公子的。”
周道很是惊奇,在这之前,自己跟太史令这样的人物是没有来往的,不是自己太清高,而是像太史令这样的鸿儒是不会把太学中的末学放在眼里的。自古文人本就相轻,太史令怎么会把周道放在眼里?即使他是一个公子。
“不知大人所为何事?大人若是想见我,只需差个下人前来通报就行,怎么敢劳烦大人亲临呢?”对于太史令大人,周道因为佩服他的文采,所以说话也特别客气。
“公子。我今日可是见过了天子就来的。如今已到了公子寓所门口,老夫能讨得公子一杯茶否?”太史令笑吟吟地看着周道,因为走了很远的路,太史令神情有些疲惫,“之前我可是听人说起过,公子的茶可是大周一流。今天公子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周道心里暗想,怎么这事也传宫里去了?总不会是单卫之前说的吧?不过太史令既然说出来了,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前。于是右手一挥,“请!”
太史令步子不大,走路很慢,周道不由得几次停下来等着他。从门口到寓所短短的路程,太史令居然走了半个时辰。周道走出不远,就要等着太史令气喘吁吁的赶上来。
“不知太史令大人找我还有别的私事?”等太史令刚一如座,气还没有喘匀,周道已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太史令深吸一口气,一双干枯瘦弱的手不住按着心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呼吸平稳下来。“别的......私事......,那没有。是我找你,可我找你是为了给你写传记,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问清楚你比较好。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太多了。”
周道又是一惊,难道自己做的事还要被写在国史里,等着后人传诵?“不知太史令想问什么。你只管问,有问必答。”
伍甲沏了茶后,端了一杯放到太史令面前。太史令接过之后,笑道:“果然是好茶。”说完,抿了一小口,然后慢慢品着。突然,太史令面前一亮,精神也恢复过来。“我想知道的,就是晋阳往事。”
稍微犹豫一下,太史令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还有一件事,就是函谷战事。”
周道会意,很是爽快道:“这有何难?想知道什么我说给就是。”太史令其实最在意的是后者,看来他对周道也是有几分忌惮。
太史令听了哈哈一笑,道:“公子当真爽快。我犹豫再三,生怕公子拒绝,看来还是我多虑了。”
周道把伍甲叫了过来,对太史令道:“有事问他。不管事情大小,他记得比我清楚。”
对于这种事情,周道再一次成功推到了伍甲身上。
伍甲刚要把周道之前的英勇表现再讲上一讲,顺便也夸夸自己和赵武。太史令细细询问,刚问到了周道怎样打败魏硕。这时候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嘈杂,又来了几个来拜访周道的人,赵武进来道:“公子,门外又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见你,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跟在赵武身后的人,全是周道之前没有见过的,更不要说认识。这些人随身都带了仆从,而仆从手里,则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堆得高高的。不用说,里面装的是各位官员结交周道所送来的贺礼。
“公子。可喜可贺。”看着不认识的人满脸堆笑,周道心内居然有些麻木。各部官员为了攀附这位新贵,可谓是谄媚之极。
赵武在一旁拿笔记下了来访官员的姓名与所送贺礼,有送金珠的,也有送玉璧的,还有一个官员送来了五百金,这让周道很是感动。经过这一次风波之后,只怕再也收不到晋王大人送来的金子了。所以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碳,这黄澄澄的一小块一小块的金子现在看起来很是亲切。
周道心怀感激,多看了这官员一眼。矮胖的身材,滚圆的肚子,稀疏的几缕白发,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尹伯陈列见过公子。”
周道拱手行礼,然后点了点头。好在房内太过逼仄,来访的官员本来就多,又带了这么多的随从。不大的空间里更是拥挤,所以这些人不多停留,就急匆匆去了。
唯独对于陈列,周道却很想请他坐下来上一杯茶再走。他还未作挽留,陈列已经很是识趣,主备告辞了。
“公子一路回京,舟车劳顿,要好生休养。等过几日,我再来拜访公子。”周道只好应了。
太学的学生们又一次大开眼界,这个平日里在大家眼中很不起眼的太学学末,居然成了大周一众官员都要讨好的人物,正是风水轮流转。
看热闹的人中,羡慕者有之,嫉恨者有之,漠然者也有之。
等赵武忙前忙后,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郑洲才走了进来,几个官员并不认得郑洲,看见了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看见他空着两手,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太学生。
周道看见郑洲,恨不得一把将他举起。郑洲却只是微微一笑,“回来就好!”周道两眼泛红,将郑洲迎进内室。
等郑洲走出周道的房间,一众大臣把郑洲围了起来,开始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