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国帝都,天光火化,满天落霞,天空满目苍黄。
落霞鸿光温柔地覆盖整座宫城,照进祁婳所居的朱轩殿,鹅黄与朱颜相融,缓缓流淌,融入女子身上披着的祀宫华服…
幕提特意拨了华收来朱轩殿伺候,实际上是监督祁婳的行为举止。
“姑娘无需多虑,只需按照章程上的来做就好,祀宫神贵,规矩自然多些。”华收抬起祁婳的右手,一根一根为她戴上护甲。
朱轩红妆,暮镜早春,远山长描,华簪三叠…
她跪坐在蜡染双雀软垫上,拿着口脂,对镜贴花黄。铜镜映着银白色的护肩,熠熠生辉。
宽大的礼服整齐摊在地板上,雪白的孔雀翎,黑色的刺绣像一副被打开的古画。
秀长的头发平整摊在礼服上,似乌云似翻墨…
华收为她梳上前年存下的桂花头油,一转头,她已涂上了红唇。
祁婳拉开妆匣下的小抽屉,里面是一个刻着合欢小字的黑色檀木长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白色的带子。
长长的护甲把带子挑出来,她把那根带子系在手腕上,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华收看到祁婳这一举动,说:“姑娘,带这个是不合规矩的。”
“无碍,衣服掩着看不出来。”祁婳把袖子拉下来,“他若知道了,你就说是不知道即可。”
其实他们这些人,重来就没有不知道这三个字。但华收还是不再多话了。
霞光万丈,映着她的额头和摇动的步摇,给红唇鎏金。
高高的步撵长长的礼队,蜿蜒曲折密密麻麻走在宫道上,通向西北方向。
高台那边满满坐着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至高最中间最宽大的位置还是一如既往地空置着。
女官井然有序地准备着大牢五果,糕点鲜花。祭坛的四周层层围着挥着鸡翎的身披彩褂的跳巫。
一切就绪,一身玄黑的齐聿才终于入座。
“跪~”齐聿入座的那一个刻主祀官一声高喊,一瞬间所有人齐齐跪地参拜,场面极为壮观。
他不会满足这些的,过些年头会不会就是天下拜他了呢?祁婳想。
广场并不在彧国宫城内,而在皇城,烟花三月,帝都的百姓都纷纷在层层禁军外远远围观着。
祁婳的礼服很重摆尾拖得极长,戴着护肩头顶华冠。
裙子叠领,广袖,裙摆有十幅宽,后拖一袭曳地大氅。
织绣精妙,几殆鬼工。
她心不在焉,跟着程序一步一步地走。
宸妃和皇后都在坐,看到祀宫的面容时,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那日除夕夜宴占尽风头的女子竟是祀宫娘娘。”叶妃抱着小儿,言语间明显在敲打百里宸妃,“宸妃,你说这世间是不是有些阴差阳错?”谁人不心疼自己孩儿变成他人报复的工具。
宸妃转头回来,满是疑惑,“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没有回答,静静看着祁婳登上高台,彧帝就站在她面前,一身明黄。
王公大夫和妻子都盛装规规矩矩地端坐,看着眼前十年难得的一幕。
她真是美不胜收,美得不可方物。
……
旁边有个身穿黑衣袍子的老人,手中拿着本很厚的古籍,嘴里不停念着些听不懂的语言。
“火!吾神,
彧帝身后仍旧站着幕提,一身黛绿色春裙。
只是眉眼间少了平日里的严肃拘谨,到颇有点那玩金烨寺的风韵,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祁婳觉得奇怪,她从未见过她会有傲气凌神。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一人千面,在什么人面前摆着什么样的姿势,说什么样的话。所以对于同一个人,才会有有人喜欢有人怨的情况出现。
规矩真是多。祁婳感叹道。拜完彧帝拜天地,敬完彧帝敬天地…
旁边有一位女官端上一木质托盘,托盘上是一根朱红色的朱雀腰带。
皇后看着女官奉上前来的那赤红的腰带子,想起那天正乾宫幕提的不寻常,心生厌烦,“这下,以后咱们见到她都要谦恭地行礼了。”
“祀宫罢了,一个地位高点的神职而已,左右这宫里还轮不到她说话呢。”宸妃很是不满祁婳祀宫的身份,想起今后遇到她都要低声下气就觉得心里有一口气不顺畅。
确实祀宫不掌权,可它就是地位高,除了皇帝谁也轻易动不了。或许这也是齐聿想要祁婳来做这祀宫的原因之一吧。
“宸妃,你这话可说不得。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多做文章,皇上必不会轻饶。”皇后才不想理会宸妃所说,只是明面上还是得摆出中宫的模样,稍作训斥。
宸妃“是。”
只见彧帝拿起那朱红色腰带,靠近自己,俯下身,双手环过祁婳的腰。
这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彧帝为新任祀宫着裳。
早百年前,彧帝是要为祀宫更衣的,后来随着皇权的不断加强,更衣礼被废弃,改为亲手系带。
他的鼻息在她脖颈间萦绕,靠得很近很近。只是今日,以往属于他的味道不见了,龙涎香让她心生陌生。
祁婳看着彧帝把腰带束紧,打一个很好看的节,然后她抬头,两人目光相撞。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他眼神竟有些闪躲…
一圈圈长长的红毯直直通向那祭坛最高,似乎要引她走向那天光云影交界处。
前后左右三十四名身披黑纱的祀女提灯,侍卫撑着排排幡旗,旗帜飘飘,引路护驾,跳巫口中,是引渡的魂曲…
真是盛大,梳妆之前,采青多嘴一句,皇后也才是二十八人伴架。
禁军外还是禁军。
祭坛临接在一面很陡峭的黑泥土石崖,登上了祭坛最高处,她站在一众跳巫中。
祭坛周围圈圈点着白色蜡烛,烛光跳舞。
今晚的天空格外漆黑,璀星阑珊,天空无一星半月。
火把被点起,侍卫拿着黄色的火焰,祀女黑纱掩面提着红色的灯笼,热闹而诡谲。
忽然一阵寒意袭来,百姓拥挤里刀光剑影乍现!一群百姓模样的人手持刀刃,仿佛疯魔了般,四处砍杀!
血液四处飞溅,黄发垂髫哀叫不绝…
分不清谁是屠戮者,分不清谁是无辜人。
祁婳的心顿时一紧!
人群中有杀戮,从她这里看去,人流涌动,欲要往里挤进广场,在死亡面前皇权当然在次。
她往齐聿那边看,却见一排排禁军已经圈圈护在皇家嫔妃达官显贵前面。
最高处的那个明黄色的人正襟危坐。
“皇上,有刺客!”宸妃第一个慌张地逃到彧帝身后。
各位婢女奴才们纷纷上前护在自己主子身前左右,人群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