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郑县尉这番话,李九辰微微一愣,这郑县尉还挺厚道,竟只取一半钱财。
之所以送一半钱才出去,是因为,这次不仅全歼土匪,而且得到一大笔意外之财,李九辰担心消息传出去,惹的有心人嫉恨,毕竟枭阳县的土匪,不止这一伙,如今世道动乱,还是不要太出头。
是以将得到的财宝,拱手相送一部分。
况且,大部分的财宝被他藏在小树林,送出去的只是一部分。
财宝交给县尉大人,等官兵拉着马车回城时,城内百姓只会认为,是官兵剿灭了青山崖的土匪,就算有消息流出,土匪是被李家堡消灭的,大家只会付之一笑,不以为然。
“此次,土匪的袭击,李家堡死伤不少,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县尉大人,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县尉大人对外说,这次剿灭土匪,斩杀匪首,都是县尉大人做的,跟我们李家堡关系不大。”
李九辰诚恳的说道。
郑县尉这才恍然大悟,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不过,这挡箭牌当的舒坦,自己没出一份力,不仅平白捡了一份功劳,还得了一大笔钱财。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李保长这份人情我领了,日后有什么难事,直接去找我。”
县尉大人哈哈一笑,豪气的说道。
“多谢,县尉大人!”
李九辰拱手感谢道。
郑县尉摆了摆手,随后调转马头,带着几车财物和几个匪首的首级,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望着官兵离去的背影,李九辰心头窃喜,县尉大人承了自己这份人情,算是跟县尉大人,搭上了关系,再加上新任县令对自己的赏识,日后在枭阳县,不是谁都可以揉捏的。
忽地,城内传来一阵唢呐声!
听到这声音,李九辰心头一颤,神色黯然,心头的窃喜荡然消失,直接下了马,缓缓朝堡里走去,刚走进堡里,就听到阵阵哭泣声,有老人,女人,小孩的,凄惨哀怨,闻之令人动容。
李九辰一言不发,木然的回到了家宅,福伯和张丽娘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李九辰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
“公子你没什么事吧?”
福伯一边打量李九辰,一边关切的问道。
“福伯,我没事。”
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目光瞥向张丽娘,见张丽娘神色憔悴,面露担忧之色,显然是一晚没睡,在担心自己的安全,李九辰不由心中一暖。
“丽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就径自回到大厅内,福伯见李九辰这副模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没多久,处理善后事宜的大牛,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牛一脸颓然,衣服上血污尽染,福伯平日从不给大牛好脸色,但此时,看到大牛这副模样,眼中充满了担忧。
李九辰抬头看了一眼大牛,语气沉重的问道。
“护卫队,伤亡情况如何。”
大牛低着头,语气哽咽,眼中的泪水似要夺眶而出。
“死了十五个,重伤二十多个,其余的都带有轻伤。”
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猛的听到这个数字,李九辰宛如遭雷击,身体不由一颤。
见大牛脸色惨白,身上包着布条,显然受伤也不轻。
“你先下去休息吧,”
李九辰叮嘱道。
“都是一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大牛不以为意的说道。
平日里嬉笑打骂的兄弟,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大牛哪有心思休息。
“你这臭小子,公子让你去休息,还不赶快下去。”
福伯狠狠的瞪了大牛一眼,脸上却是一脸温和,大牛只好耷拉着脑袋,退了下去。
“福伯去准备十五张,两百两的银票。”
李九辰吩咐道。
福伯脸上一滞,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去账房取银票,很快福伯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银票,要是放在平常,肯定是不会这么痛快。
李九辰接过银票,走出了大堂。
往日热闹的村庄,如今一片凄冷,村民个个神情哀痛,没有了平日里的欢声笑语。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让为娘怎么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李九辰犹豫了,脚步始终不敢踏进去,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一个活生生的人,完整的交给自己,现在就这样死了。
最后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看到神色呆滞的李二壮,李九辰微微一愣,他对李二壮印象深刻,因为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兄弟两人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九辰经常把两个人的名字叫错。
李九辰一眼能认出他是二壮,是因为草席旁一对老夫妇,正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大壮,你怎么扔下为娘,就这么走了。”
躺在地上的尸骸,正是李大壮,此时,李大壮身上换成了一身白色寿衣,脖子上用白布缠了好几层,但仍旧有殷殷血迹渗透出来。
显然,脖子受到致命的一击!
目睹这一幕,李九辰一言不发,眼框里有泪水在打转。
白发人送黑发人!
“都是我没照顾好大壮,我愧对你们。”
将两个老人扶了起来,李九辰语气哽咽的说道。
“这不能怪保长,要不是护卫队,土匪早就杀进堡了,我儿是为了救堡而死。”
大壮的父亲道。
闻言,李九辰的心,如同被什么给揪住了,多么纯朴善良的百姓,想到自己袖子里的银票,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感觉是对他们的侮辱。
将银票塞进老夫妇的手里,李九辰头也不回,转身就去了下一家。
足足走了一十五家,只觉身心疲惫,想起那一张张痛苦绝望的脸,李九辰心如刀绞。
随后,又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围了不少人,都是自家有子女在护卫队的村民,一些轻伤的护卫队,全部在练武场上,身边围着父母亲人。
村民上下打量自己的子女,东摸摸西捏捏,生怕哪里受了伤。
至于,那些受了重伤的,都在营房躺着,李九辰绕过这群人,直接到了营房内。
营房内,哀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药材和血腥味,两种味道相互夹杂,闻之令人刺鼻作呕。
堡里的土郎中,来回穿梭在伤病员之间,忙的不可开交,实际上,福伯已经命人,去县城请太夫了,可是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小心点,别把病人给弄伤了。”
土郎中瞅见自己的学徒,给伤者伤口上药时,用的力道过猛,导致伤口又渗出了鲜血,不由呵斥道。
环顾一屋子的重伤员,土郎中一阵头大,以他的医术,治疗跌打轻伤尚可,但一下子应对这么多重伤员,相当吃力。
李九辰眉头紧皱,这些重伤员中,伤势严重的一条胳膊被人齐根斩断,森森白骨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