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之下,冷风呼啸,远方零星的灯火交错难辨,令人眼花缭乱。
而原本安静的船上突然热闹起来,只见众多侍女端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自船头而来往三层而去,每名侍女各端一盘,有鱼,有羊,有鸡有鹅,还有不宜现下季节的水果,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陆阳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动,他看着那些侍女来来往往,极其规律,就好像是排练过一般。
而楼上也传来隐约的唱乐之声,伴随着古琴声悠扬悦耳。
“公子!”郑绪也看到这个场面,上前来到陆阳笙面前,抬头往上看去,只见第三层门窗紧闭,从里面透出一点光亮出来,时不时的还有人影在晃动,看身形,该是舞姬或是唱乐的。
“你等会去和姜羽他们一起,我上去看看。”
陆阳笙也好奇,究竟是谁在上面如此奢侈多费,想着,他走到船中央,正要准备上去的时候却被大彪拉住。
“公子,楼上没有书柬不能上去,”大彪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看着陆阳笙。
“我知道,但我只是上去瞧一瞧,见一见楼上的那个人就下来,你不必担心,”陆阳笙将正欲抬起的脚停下,他知道楼上的那个人一直都有一个怪癖。
那就是想要见他的人,需得递过书柬通传后,若他愿意见,便会回书一张同样的书柬以表诚意,若是不愿意见,那书柬也不会退回,反而会让人告知前来见面的人他不见。
而那张书柬不过就是类似请柬一般,只不过就是换了个说法罢了。
是以,现在陆阳笙既没有递书柬,也没有通传,自然不可面见。
“公子还是待在这里的好,”大彪见陆阳笙没有回房的打算,转了个身挡在楼梯口之上。
“我知你为难,但楼上的人我还是要见,若是你阻挡,怕是会丢了性命也未曾不可。”陆阳笙见他坚持不让自己上楼,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瞬间变得冷漠起来,看向大彪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杀意。
“若公子坚持要上楼,我也不能退让,毕竟我是船主的雇佣,还得为船主的安全着想。”
陆阳笙看着他,两人僵持许久,就在陆阳笙快没耐性时,楼上走出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
“让他上来吧!公子要见他。”女子通传完毕就又走了进去。
大彪听到她的话,自然也退到一边站着,陆阳笙看了他一眼后才抬脚上去。
在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入目便是扇门折开,里面是有些空阔的大厅,此时已经摆好宴席,矮桌分为两列排开,中间则是留空以便观看歌舞。
两边已经有人落座,一众舞姬已然翩翩起舞,看她们身上的衣着应该是西域进献过来的舞姬,只是如今为何在这里却不得而知。
舞姬身披浅粉色的薄烟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微步轻转,腰若水蛇,顾盼流连,明眸生辉,玉手轻抬,婉转于轻纱,一颦一笑皆撩动人心弦。
而主座上,那个紫衣男子斜靠在背椅上,身边还拥着一个西域美女,只见那女子端起桌上的水晶葡萄摘了一颗喂进他的嘴里。
紫衣男子含笑伸舌将葡萄卷入嘴里,在见到陆阳笙出现在门外时,笑意更甚,依旧对身边的女子挑逗连连,却对陆阳笙爱搭不理,好似陆阳笙有如空气一般不存在。
陆阳笙也不在意,抬脚走进屋里,穿过中间的舞姬,躲过她们的撩拨,来到紫衣男子左手边的空座前坐下,也不管是否是给别人留的,亦或者就是特地给他留的也说不定。
陆阳笙独自提壶倒了杯酒,拿起银杯将里面的美酒抬头一饮而尽,犹如主人一般。
紫衣男子依然美女在怀,那双丹凤眼抬眸低首间眼若桃花,色如春晓之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宛如步入了青楼。
而下面的那些人都是陆阳笙没见过的,看身上的衣袍,大多应该是富家子弟亦或者官家公子,但对于一向不爱参与这种宴席的陆阳笙来说,那些人不过都是爱好吃喝玩乐罢了,说得难听点,和上面的紫衣男子不过就是一群酒肉朋友而已。
“陆公子倒是有兴致。”
突然,那紫衣男子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有磁性,却也隐含着一丝冷冽之意,而后起身坐好,抬了抬手,将身上的衣袍整理好,又让身边的西域女子下去,才看向陆阳笙。
陆阳笙并未搭理他的话,自顾自的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看着上到跟前意欲撩拨他的西域舞姬,就在那舞姬伸手要触到陆阳笙的手时,陆阳笙手中的酒杯一倒,杯中的酒水就洒了一地,也洒到那女子的手上。
那西域女子被陆阳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才掩面而去,转入舞姬队列当中。
“比起江公子,陆某只是喜好美酒罢了!”陆阳笙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转头看着江北慕,眼神复杂难辨。
江北慕不知在想什么,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走到中间,扫了一眼下面的那些人。
下面的那些个人每人都是左拥右抱,美女在怀,或含笑,或饮酒,或挑逗,或撩拨,或伸手四处乱摸,靡靡之音轻歌曼舞,极其奢侈淫乐。
江北慕那晦暗不明的眼眸中闪过厌恶之意,但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而后,许是不愿再在这样污浊不堪的气氛里待下去,径直朝着门外走去,陆阳笙斜视着下面两边的人,他们依旧自顾自地玩乐,自然没注意到江北慕的神情,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陆阳笙也心下疑惑,既然不喜,又为何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浪费,不过这点小钱对江北慕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北慕是江淮首富江直礼的儿子,江直礼就这么一个儿子,但据传,江北慕虽然是由正室夫人一手带大却不是正室所生,而是江直礼在外的私生子,至于是哪个女人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江直礼的正室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江离离,比江北慕要小几岁,听闻这个小妹极其爱护自己的兄长,当初陆阳笙在江淮待过一段日子,与江家自然打过交道,但陆阳笙也只是去过一次江宅,并且还是唯一的一次,因为在江宅与江北慕发生争执,被江离离提鞭追了好几条街,现下想来,那江离离哪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
“陆公子,我家公子有请!”正在陆阳笙想得出神时,刚才在外面传话的女子来到陆阳笙身边,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陆阳笙许是喝多了点,此刻已经有些迷离恍惚,但也还是起身随着那女子一路出门左拐直走来到三层船尾之上。
来到江北慕身后,那女子便退了下去,冷风吹来,带着些草木清香,让陆阳笙清醒许多,他顿了顿,上前与江北慕平齐站立。
“何必这么执着?”江北慕手摇折扇,轻唇微启,沉吟道。
“何为执着?我不过就是想要查清真相罢了!”陆阳笙冷下脸来,黯然神伤之下,言语间透露着一丝无奈。
“真相只有一个,你我都心里清楚不是吗?”江北慕转头看着陆阳笙,白皙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柔之气,明亮清澈的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阴郁。
“你知道我此行为何?若不愿意帮我那也不要背后捅刀子。”陆阳笙不愿再和他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你大可放心,看在离离的面子上,我也会帮你的。”
陆阳笙听到他提起江离离,面上一怔,脑海浮现出那个有些泼辣的女子。
“如此最好不过!”
陆阳笙也不反驳他的话,沉默不语良久,才简短有力的回复他。
“不过,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许久,陆阳笙才又开口。
“自然是收到关于你的消息才过来的。”江北慕笑笑,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想来是我二哥的邀约了,”陆阳笙听到他的话,自然而然的就误以为是陆晓川的请托。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眺望远方,船舫前进缓慢,许多的人情风光自然落入了眼里。
里面是歌舞升平,轻纱缭绕,外面是寒风凛冽刺骨。
两岸重峦叠嶂,在云雾中隐约可见,还带着星星之火忽明忽暗,夜色已沉,湖面风平,船舫行过之处泛起涟漪扩散消匿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