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阁,共七层,每一层的东西都不一样,可买可卖。
但云倾此次前来,不为买卖,只为了找微雨拿一样东西。
顶楼的东南角厢房中,云倾坐在贵妃榻上,微雨端着刚煮好的碧螺春进门。
“老远就看到你过来了,怎么晚了这么久?”
微雨将之放到桌上,又替云倾倒了一杯,询问着。
“怎么?门外那么大动静你没听见?”云倾摘下帷帽,走上前来。
“你这黑纹怎么看着越发深了?”微雨打量着云倾面上的黑纹,有些担忧的开口。
“可能是与体内的蛊虫有关,这两日时常觉得心悸。”云倾望着茶盏里的碧螺春,汤色碧绿清澈,袅袅清香扑鼻,她轻啄一口,直觉得口中回甘。
“这是上品的碧螺春,你来我才拿出来的。”见云倾意犹未尽,微雨笑着,坐到一旁。
又道:“沽清可有看过了?”
“未曾,”云倾将茶盏放回桌上,从怀里取出一枚细小的圆筒放到桌面上。
“怎么?他不在你身边?”微雨拿过那圆筒,先将自己的锦帕摊开,然后打开圆筒,到出了里面的东西。
“自我离开京临后,就未见过他了?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云倾淡然道。
“那你体内的东西……”微雨欲言又止。
“无妨,总归不会危及性命。”云倾低头注视着微雨的动作。
微雨现下正用竹镊子将她带来的蝎尾蛊放到一个盛满液体的小钵中,再倒入一滴暗红色的血。
血一入钵体中,那蝎尾蛊竟然又活了过来,正在里面游来游去,不一会儿,滴入的血液就消失不见。
见此,微雨将盖子盖好。
“如何?这蛊虫携带的毒可有解药?”云倾面目略沉,眸色染上一抹深深地杀意。
虽然转瞬即逝,然而云倾自己感觉到时,却是惊诧自己会因为金铭霄而起了杀心。
以往,她起杀意都是因为与那件事情有关,可今日却反常地因为一个人。
“这我得研究研究,这蝎尾蛊我也是第一次见,供养的百毒中,我也只知不过十来种。”微雨略略摇头,抬眼却见云倾的面色冷到极致。
“你……起了杀心?”微雨试探性一问。
“既如此,你便拿去研究,不过得尽快,最好三日之内做出解药。”
云倾敛色,沉声说道。
“我尽力而为,但不能保证三日之内能得出解药。”微雨说着,心中不由得感叹,云倾的性子她最了解,可不能确定的事,她也无法给云倾一个肯定的答案。
云倾听罢,却也知是自己心急,只得道:“行罢!”
“……”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起。
微雨收拾好东西端着走去开了门。
那随身的面具男子正站在门外,见微雨开门,随即道:“见过副阁主。”
微雨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说罢,便是端着托盘走了出去,男子进门关门,走到桌旁,朝着云倾又行了一礼。
“风影呢?”云倾见他独自一人,询问道。
“风影传信回来,说是查到了青衣的踪迹,已经去确认是否是真的,要过一日才能回来。”那男子恭敬地开口。
“可有查到幕后之人?”
云倾并不在意青衣是死是活,总之诛杀令已下,青衣必然死,她要的是知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是何身份?
“风影只说那人有可能是皇室之人。”
闻言,云倾心中思虑,如今金铭霄与她一道,并无可能,以金致澜的行事风格,自然也不会是他,那除了他俩,便还剩下一个金唯衍,但据前去监视他的人说他一直呆在京临城,未曾有任何动作,那这皇室之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三国中的任何一个。
然而,到底是哪一个?
云倾却不大确定,毕竟范围太广,先不说临和国的那两位,就连楚合那还有一位,甚至南疆皇室也参与进来。
想着,云倾突然想起楚嘉钰,于是开口,“楚合六皇子可有动静?”
“未曾,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驿馆,楚合的使者除了寻大夫给六皇子看病,一直未有动静。”
“临和太子风栖(qī)是否一直在宫内?”
“据惊影回报,临和太子因身染恶寒,已经出宫到平泽休养,然而随行之中并没有太医。”
没有太医?
云倾不由得哑笑,既然是身感恶寒,怎会没有太医随行?
好一个出宫休养。
好一个金蝉脱壳。
“我知晓了,你这两日先跟在我身旁,不用再去探查消息了。”
云倾说着,端起茶盏,平静如水,想通其中之处,她的心情不由得愉悦了不少。
既然临和太子这般喜欢装病,那她便再送他一份大礼,不然岂非让他太过自信。
“清渃。”
望见门外人影走来,云倾开口唤道。
清渃推门而入,怀里还抱着几袋蜜饯果子,见到黑衣面具男子也在,她倒变得小心翼翼地走到云倾身旁。
“主子。”清渃小声地唤了一声云倾,随即把那几袋蜜饯果子放到桌上。“这挑得都是主子爱吃的几种,只是,云桃蜜饯子这北珣没得卖,是以没有买到。”
“嗯,”云倾微微点头,挑了其中一袋,伸手拿了一颗糖青梅放入嘴里。
轻咬间,甜味充溢,云倾只觉得嘴里的苦味少了不少。
……
北门,江家别苑。
前院的桃花已是满枝头,偶尔,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
江离离坐在石阶上,两手撑着下颌,正抬头望着那满院子的桃花。
这桃花还是当年江北慕买下这宅子后亲自种下的,只因江离离素来喜爱这粉粉嫩嫩的桃花,以及她爱吃的桃花酥和爱喝的桃花酿。
“阳笙哥哥,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哥哥的桃花酿?”江离离的目光定格在桃花中,似问非问道。
陆阳笙在她身旁,负手而立,望着满院桃花道:“快了,阿离再等等。”
言语中,杂着莫名难辨的哀伤,或许是想起陆家出事时,他的阿姐也曾告诉他说:阿笙,再等等,阿姐一定会回来的。
可,他等到现在,他的阿姐却没有回来,而他的二哥也因有事走了。
“不知道哥哥把事情处理好了没有?阿娘的病有没有好一些?”
江离离低声说着,眼里的泪光蓄满眼眶,下一秒,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下。
语气凝噎着说道:“我真没用,没找到沽清先生,救不了阿娘,也没有替你找到澜夏姐姐。”
陆阳笙见她哭的一抽一抽的,伤心至极,便坐到她身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阿离,这不怪你,沽清先生或许是去哪里寻药去了,我们再找找。至于阿姐,你放心吧!等她办完事就回来了。”
陆阳笙看似是安慰江离离,又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
自将军府被抄斩,他到现在也没去拜祭过一回自己的家人。
每时每刻都要隐藏身份活着,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事。
江离离抽抽搭搭地抬头,两行清泪还挂在圆圆的脸上。
“阳笙哥哥,你说九夏姐姐为什么也不辞而别了?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或许九夏姑娘是有急事才不辞而别的,下次见到她你再问她,好了,不要哭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陆阳笙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给江离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两人靠得很近,而这个举动也让江离离小脸一红,一把扯过陆阳笙手里的锦帕起身跑走。
陆阳笙望着她逃跑的方向微微苦笑。
这时,郑绪从另一头过来,走到陆阳笙身边,道:“公子,天无、地无传来消息,苏庭风昨夜夜袭驿馆,听闻是要刺杀京临城来的圣女殿下,失败后逃往镇北王府的后院中。”
“那他今日去了哪里?”
陆阳笙起身,理了理衣袍,负手而立,背对着郑绪。
“他今日一早去了西北门,现在在洵江楼喝酒。”
郑绪恭敬地将所得来的消息告知陆阳笙。
“那可有查到他的住处?”陆阳笙想起在街上遇到他时,他说的那句百蛇草过于贵重,不会携带于身,既如此,那必定在他的住处。
“就在洵江楼的‘京’字号房。”
郑绪面上隐隐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身为下属的他,职责就是护陆阳笙安全,可要是陆阳笙想去探上一探,他也只能随行,并不能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