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镜像做出同一个动作，寂静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你还可以么。”伏在床上摆着腿的黎幸雪一脸无语地说道。

成跃只能尴尬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吓得有点神经质了么。话说早知道会有危险，当初还不如别叫我过来。”

“那不行，木不琢不成器……啊，那边电脑的电源灯在闪，我过去看看……”

跟着黎幸雪来到房间的电脑屏幕面前，将锁屏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朴素的蓝色桌面。

居然用的还是原始桌面？看来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个实诚人。

他看到桌面的右上角有一个被缩小的视频软件，被暂停的进度条显示它在等待播放。

这是许江堰特意留下的么？按照正常人用电脑的习惯，他并不觉得盖上防尘布之前会不把电脑关掉，反而将视频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想到那段异文字之后的诡异幻境，成跃正对着要不要打开视频感到一些犹豫。

然而嫌成跃磨蹭，抢过鼠标的黎幸雪二话不说，就点开了播放。

视线有点阴晴不定地注视着屏幕，一阵色彩变幻之后……

他们看到的是屏幕上，一女四男，不可名状的和谐……

“不要看！成跃哥哥。这么刺激的东西你会把持不住的！”

“什么鬼……你还小，把持不住的人是你才对吧！”

还没看到关键的地方，眼睛就被黎幸雪遮住！但是当成跃好不容易摆脱小女孩的手，再次投向屏幕时。

防盗门外传来了咚咚敲门声。

动作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静止。

成跃吞了一口唾沫。

感觉手心在颤抖。

一阵普通的敲门声，本不应该引起任何不安的联想。

但刚刚经历符文幻觉，打开电脑后又莫名出现了这个和谐的视频，这自然会让他想到，这个视频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他用力将空气挤入肺部。

冷静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像恐怖电影的龙套一样头铁，应该保持沉默，假装没人在这里。

不然就算是被公寓里的其他人敲门，他和黎幸雪都是非法闯入，有理都说不清。

只要不开门，他就立于不败之地……这样想着，防盗门外很快就传来了门锁开启的声音！

令人血流静止的推门声响起！一只纤细的小手从门外伸进来，戴着大框眼镜的少女刚冲进门，就冲着房间里大喊道：

“不要怕！小幸雪，小跃，我带着警察过来救你们了。那那那那个灰头发的家伙，别以为可以伤害我的朋……哎？”

冲进来的顾冰羽身后跟着三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但当他们握着枪管冲进房间，看到的却并没有想象中，灰发西装男挟持人质的画面。

左右手牵在一起的男人和小女孩一脸愕然，随行的干警看了看成跃身边的黎幸雪，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播放的和谐视频。

布满皱纹的眉头凝重，紧锁。

冷汗从成跃额上滴了下来。

※

报警人，顾冰羽。

报案的理由是发现刚来店里上班的同事成跃，忽然间形色可疑地请假离开，跟踪之后她发现一个面相凶狠的灰发男子接走了他和黎幸雪，将他们带到长良西街的寄宿公寓里。

“我冤呀……”

坐在灯火通明的审讯室里，成跃面对着警察们充满怀疑和鄙视的审问，不由低头轻叹，不能自已。

短短一个星期时间，他算是把两辈子没经历过的事情都经历完了。

先是被这只疯萝莉盯上，送养一只黑猫都被迫卷进了一起超常事件。

事件过去还没几天，又被灵性污染的林听蓉骗到别墅里，差点就成了第二天凶案版新闻头条的男主角。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也不跟疯萝莉扯上关系，结果人家找上门一顿威逼利诱，以为回到正轨的人生又在未知的泥泞路上放飞自我了起来。

到现在局子也进了，炼铜术士也当了，甚至还在别墅下面“死”了一回。

唯一的好处……好像就是觉醒之后晚上不做噩梦了？

人生，真就像是落在断崖上的过山车，大起之后就是落落落落落落落……

“姓名成跃？今年十八岁？居然还是兰宁大学的准入学生？年轻有为呀！”

“明明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真是可惜，可惜了……”

“那么，能麻烦你向我们坦白一下作案经过吗？”

眼神空洞地坐在审讯室里，成跃看着对面看档案的警官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的样子，只觉得天旋地转，满眼都是未来穿着囚服，吃免费牢饭的自己。

“警官大哥，你就信我一回吧！你说哪里有人犯事的时候会专门跑到别人租住的公寓里？而且还是出过事的地方！”

“这真是个误会，不信你问问那只疯……黎幸雪！她最清楚我们在做什么了，还是她拉我进去勒！”

“是不是误会你说了不算，鬼知道你是不是那种专门在危险地带寻求刺激的愉悦犯？”

“那么黎幸雪小妹妹，能不能告诉蜀黍，你跟这位哥哥是什么关系？”

方才看成跃还是一脸嫌恶鄙夷的样子，面对旁边的小女孩，马上就换成了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看的成跃只能双手抱作一团，大气不敢出。

然而面对警察的问话，小女孩先是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紧接着一张小脸变得通红，看向成跃的眼神，甚至有那么点含蓄和委屈的意思。

“就是……那个……我给成跃哥哥钱，然后哥哥带我去看好看的东西……”

“哦~~！原来不光骗色，还想要骗财呀~！”

审讯室周围干警看他的嫌恶度变得更深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卧槽！疯萝莉别乱开玩笑呀！这时候乱说话是真的会进局子的！

“开玩笑啦！警察叔叔。其实是我在跟哥哥们玩的捉迷藏，由兰德哥哥做鬼，让我和成跃哥哥躲起来！”

“幸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看到电脑没有关，不小心就打开了……幸雪不知道有不好的视频，也不知道会让大家误会了哥哥……”

“对不起……”

小萝莉梨花带雨的呜咽，看的周围干警连连感叹，多善解人意又懂事的孩子！

只有早就熟悉她秉性的成跃，在一脸无语看着她之余，还注意到她偷偷向自己投来的得意和戏谑。

过了大约半小时时间，经过忽然出现的兰德以黎幸雪私人保镖的身份对过口供之后，基本确定成跃无辜的干警们也终于放下了对他的鄙夷。

等待兰德和黎幸雪记录口供的时间，和一位中年微胖警官面对面坐在一起，无聊的二人干脆闲扯了起来。

“哎，还真就不消停了，那边那个孩子的妈妈刚进医院，这边许江堰又离奇没了下落。虽然不清楚调查组那边进展到了哪一步，但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案子在局子里算是什么级别？几件诅咒物引发的案件，真的连调查组都没办法解决么？”

说到这个话题，成跃忽然想起了疯萝莉曾经提到过的话，眸子里的神色不觉因为某种情绪变得黯淡了一些。

“也不是说解决不了，但肯定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中年警官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家伙布局比你们想象中早的多，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投放没有诅咒的物件来测试人流和适宜投放，不易被捕捉线索的场所。”

“就算调查员们一直在努力跟踪观察每一位出院的受害者，可问题还是频繁发生。”

“比如昨天，兰馨区的调查员就因为不明原因被塞进了垃圾桶里，第二天才被路过的居民发现。”

“害的幸雪小妹妹的妈妈第二天就出了意外，真是……这是对我们公安机关赤果果的挑衅！”

说到这里，胖警官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颤动的水杯里映出成跃冷颤连连的样子。

把调查员塞进垃圾桶的莫不会就是那只疯萝莉吧？调查员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哎，总之你们这些熊孩子，以后少做点让我们误会的事，减少我们一些工作量，就当是帮我们了。”

“那边的口供已经录的差不多了，这次也不为难你们，赶紧回家去吧。”

离开审讯室，走到警察局外，成跃终于在满目悲怆中，看到了蹦着跳着向他招手的黎幸雪，一脸复杂不知所措的顾冰羽。

还有没事人一样的兰德。

“小跃，你……”

看着顾冰羽欲言又止的样子，成跃一时默然。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顾冰羽的关系是那种不需要太多解释的朋友，但他观察顾冰羽现在的表情，既有着不小心坑害到他的愧疚和难堪，也存在着一种难言的怒火和纠结。

为资质检定后长时间不联系而生气，为自己的丝毫不信任而感到纠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先回去吧，就算有什么话想问，我觉得也该回去再说。”

沉默地点了点头，四个人就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下，离开警局，打算回到长良西街的那一栋老旧房子里。

※

监控室里的影像在四人一起离去时中断，一位眉发皆白的少女叉着手，坐在了放满档案的桌子前。

在她旁边，是一位面色略紧张，年轻的女警。

“就这样放他们回去，没问题么？”

“无妨，十年观察期已过，现在的他和这起事件应该没多大关系。”

“倒是那个小女孩，还有保镖先生……”

灰色眼眸落在档案中，黎幸雪怀抱灰发人偶的图像。

淡漠的脸上流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