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一句‘求证’,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右尊者笑魇诡魔瞿少白凶威滔天、恶名远播,从来只有他吩咐任务、下达命令的份;下属除了点头应是,哪个敢多说一句?更遑论去询问印证了。
即便是心腹嫡系……不对,生性多疑的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心腹!
焦恢也不敢犯忌讳,只好捏着鼻子应允了阎元的要求;岂料这小子竟得寸进尺,又提出要征用山门内唯一的一头结丹期高阶荒兽三尾魔鹫代步。
他气得直跳脚,但终究是忍了;反正多的都给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心痛地割舍了‘大批’资源,又扔出控制荒兽的符箓,焦恢不想再看到阎元那可恶的脸庞一秒,果断将他们驱逐出去。
离开途中,缓缓行走的方浩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刚刚的交锋跌宕起伏、几经反转却又戛然而止,实在是太过蹊跷。
再加上手里捧着以往绝不可能拿到的丰厚资源,一种虚幻缥缈感油然而生:“阎元,这些都是给我们的?这么多!”
“没错,过会儿你分一下,每人两枚纳戒。”瞧方浩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阎元就忍不住笑意。
只可惜对方还沉浸在欣喜之中,没能察觉到这股深意:“尊者可真愿下血本,就当为了这些资源,此次怕也要拼死搏命、全力以赴了。”
“等会儿,尊者?”明明是自己赌运气骗到手的东西,方浩却在感激瞿少白;这让阎元很是不爽,故意逗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尊者的安排了?”
“啊!?”
大惊失色、瞠目结舌,方浩惊慌得差点将手里数枚纳戒泼洒而出,愣神数秒才得以回神。
“你说什么?不是尊者的安排,那……”
“你仔细回忆,我有正面承认过么,不都是你们自己联想的嘛?”
呃……好像还真是,阎元确实不曾明言。
方浩略微思索,脸上惊骇更甚:“你怎敢欺瞒,就不怕被拆穿么?”
“嘘~~小声点,别这么激动,我们还没走远呢。”阎元伸出右手食指放置唇前,笑容越发狡黠。
“有你帮忙证实绝密任务的存在,焦恢即便猜疑,又岂敢向尊者求证,他可不会自寻死路。”
知晓自己也作为欺瞒的一环,方浩顿时骇然难言,吐字结巴:“你、你、你……阎元,此刻悔过,还为时未晚,我们赶快把东西还回去!”
“得了吧,你方浩都能隐隐觉得不对劲儿,你以为人堂堂邢者,修行了数十年的老油条看不出来么?人家都默许了,我们安心拿着就是。”
“BOOM~~!”
此言一出,仿佛一颗威力无穷的炸弹在方浩脑海中爆炸,搅得他满脑子碎末。
然而阎元并没有说笑,他有九成把握,焦恢其实已经洞悉了他的谎言。
毕竟这种临时起意又漏洞百出的筹谋,想要瞒过一个经历丰富,一路摸爬滚打爬上邢者位置,更是被瞿少白委以重任留守大后方的家伙,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从一开始,他赌的就不是对方不能识破,而是对方不愿意冒险将之揭穿。
“怎么可能,焦恢大人若识破你诡计,怎么会将资源发放下来?”方浩抓住了关键点,厉声质问。
阎元却不以为然:“他能百分百确认我撒谎么?不能吧!即便有九成把握,他也不敢去赌那一成的;否则尊者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
“可被你欺瞒,白白损失教内大量资源,他一样要受罚啊!”
“哎~~”阎元轻轻摇头,略带失望地看着方浩:“不给,大概率无事,小概率遭殃;给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破坏尊者大计。
再则,于右尊者麾下效力,因‘愚蠢’而犯错,可比因‘聪明’而犯错的下场要好太多。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么!?”
一番三观尽碎的言论说得方浩哑口无言,他有心反驳,却无力回天,只能换个角度再辩:“那你呢,欺上瞒下、满口胡言,你就不怕惩罚么?”
“谁满口胡言了?这都是你无凭无据的猜疑,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思路帮你完善了一个故事罢了。
我可从未承认自己撒谎,也未曾肯定这不是尊者的安排,我一直用的可都是疑问句。”
突兀的矢口否认加装作无辜,把本就混乱的方浩搞得更加迷茫;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节奏,已然分不清其口中,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尊者到底有没有明示,真相究竟为何?”
“你觉得呢,你猜!”
诡异一笑,抛出简短疑问,不再给任何时间反驳,阎元大步跨出殿外,又一次腾空跃起,赶往不远处焦急等待的林潇然三人所处。
刻意缓行说这么大一堆,可不是简单的为了嘲弄。
四名队友之中,只有方浩最难掌控;其修为战力颇高,若不偷袭加全力,阎元自觉难以战胜,且一旦战局不顺拖入僵持,手段稀缺的他必定败北。
所以能打击则打击,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层面;他的服从度越高,任务的成功率才越大。
“阎师兄……”
“跟上!”
阎元飞跃至三名队友面前,却未作片刻停歇,继续向前;有了先例,他们也不诧异,动作矫捷迅速,隐隐呈现‘训练有素’的迹象。
三五分钟后,五人一同降落在苍穹剑阁曾经豢养灵兽的驭兽斋中;但见一堪比中型客机的黑褐色庞然大物匍匐假寐。
翼展收缩都有近三十米的长度,完全展开之后,恐怕更加宽广;三条标志性的尾羽蜿蜒盘旋,如蛇如鞭,令人胆寒。
裸露无毛的脖颈、头颅看似随意,锋利尖锐的灰爪却早已准备就绪。
钩嘴黑喙被点点血色点缀得更加耀眼,些许肉沫也昭示着它曾经犯下的累累血案;想必驭兽斋中原本豢养的灵兽,都已然入其腹中了。
“这就是三尾魔鹫?外貌好生凶残!”
阎元望之感叹,他甚至觉得这头高阶荒兽给他的压力,比焦恢还要大;想来是畜牲不必收敛气息,反需要野性彰显吧。
“走,让它载我们一程。”
“我们要乘坐三尾魔鹫!?”
虽然来到驭兽斋之后大家都隐约有感,但此刻听到确切答案,苟胜还是难掩心中激动。
圣魔教原本所处苦荒之地虽荒兽众多,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将其击杀分解,精魄、内丹、血肉分别用作教内修士修行。
只有极少数才侥幸被驯养,而其中可作乘骑之用的存在更是凤毛麟角;像是三尾魔鹫这般高端的,寻常都只供各位元婴老怪使用,至不济也是权势滔天的金丹真人。
他一小小筑基期弟子,今日得坐,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幸福感急剧上升,连带着对阎元这个队长的满意度也大幅度增加;苟胜正欲说话,却被其弟弟打断。
“饿~好饿……我要吃,吃!”
野兽般的嘶吼令气氛极度尴尬,阎元清晰看到这个连眼睛都没露出来的苟余,似乎在通过某种奇特的方式辨识方向。
随后张开恶臭血口,滴下粘稠唾液……他竟想生吃那三尾魔鹫!
仿佛察觉到杀气,三尾魔鹫突兀睁眼,猛然起身展翼;这般变化吓得阎元赶紧祭出符箓,上前一步进行安抚,以免众人被其误伤。
恐怖钩喙近在咫尺,漫天妖气沸腾似火;锋锐的爪子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迎来闪电袭击。
然而手中符箓光华闪耀已经激发到极致,三尾魔鹫的暴躁却无丝毫消减。
看来苟余杀意不消,它不可能安静下来;焦急等待数秒仍不见好转,阎元终是忍不住呵责:“苟胜,管好你弟弟,不要招惹祸端。”
苟余的状态很古怪,明明体力充沛、饱腹鼓胀,却咆哮着喊饿,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就连其至亲哥哥的呵斥和阻拦都不太顶用,随时可能暴起厮杀。
迫于无奈,苟胜只能拿起长柄锤斧,整个人瞬间畸形膨胀数倍,以不可思议的巨力卡住苟余脖颈铠甲,将之死死摁在地上。
随后掏出大块血淋淋的肉团,直直塞入其口中。
“咔呲~~咔呲~~”
刺耳的咀嚼声由强变弱,苟余的癫狂挣扎也逐渐停歇,最终归于平静。
一场突兀危机销声匿迹,不仅爆发的苟胜恢复矮小体型后倍感虚弱,就连阎元都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失控了?”
“对不起,阎师兄,我弟弟他……”随着苟胜略带歉意的娓娓道来,真相才浮出水面。
原来他兄弟二人和阎元一样都修习凝血化魔大法,只不过苟余本就脑袋不好,被魔功腐蚀之后就更加糟糕了。
没有常人理智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自身嗜血食肉的欲望,再加上童年时的饥荒岁月,自然形成了当下局面。
平日里还勉强认得哥哥,可刚刚被三尾魔鹫强大的血气妖力一冲击,就诱发了失控。
“那他现在呢?控制住了么,会反复么?”苟胜两兄弟的际遇令人同情,然作为队友,这般不稳定实在让阎元担忧。
“没问题的,我在刚才的食物中下了药,他至少可以安眠半天;这只是个意外,下次就不会了。”
下次肯定还是一样的结果,毕竟你这方法完全是治标不治本啊!
阎元暗地里吐槽,表面上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挥手示意大家跃上三尾魔鹫背部,准备启程。
死猪般酣睡的苟余自然由他哥哥苟胜自己扛,没有了杀意,三尾魔鹫也对这‘小蚂蚁’没什么兴趣,在符箓控制下欣然接受。
反倒是‘袖手旁观’了半天的林潇然在‘登机’时闹出了些小插曲。
这位洁癖哥满脸都是嫌弃,飞至背部后依旧保持身体悬浮,甚至因为荒兽浓密毛发的原因将这距离拉长到了一掌宽度。
然而结丹境界的高阶荒兽三尾魔鹫感应灵敏,被训练为坐骑的它,不仅需要超快速度,还需要给乘客带来最舒适的享受。
故其肌肉舒张,褐羽挪动,和林潇然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小剧场。
这般诡异景象看得阎元眼角抽搐,对奇葩队友们的了解又深了一分。
一人一兽都是心智坚毅之辈,绝不轻言放弃,最后还是阎元强行催动符箓逼停三尾魔鹫,呼唤启程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