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
明明已看得陨日雷泽边缘,却硬生生飞行了将近一个时辰。
振聋发聩的雷霆轰鸣不断,刺目夺睛的青光绵绵不绝;伴随着逐步靠近,四周空气都变得炙热焦灼起来。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三尾魔鹫止不住惊恐颤栗,一边减速一边降低着飞行高度。
“陨日雷泽果然名不虚传,仅是靠近就令人胆寒;即便是那凶狠暴戾的荒兽,也会因兽性本能而畏惧退缩啊。”
方浩有感而发,起身准备迎接降落;却突兀看到阎元头颅偏转,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诸位小心了,可别掉下去。”
“啊……!?”
“唧啾儿~~!”
本是简单的一声疑惑,却因为脚下三尾魔鹫突然凄厉惊叫,且不按常规的挣扎扭动,带起了可怕的颠簸摇晃;方浩下意识地弯腰匍匐,降低重心,音调也不自觉地抬高。
发生了什么,三尾魔鹫怎么就失控了;难不成陨日雷泽中存在着更高阶的妖兽,气息散发震慑,影响到了它?
不对,这无法解释刚刚阎元诡异的提醒啊!?
挣扎不休,颠簸不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方浩虽贵为结丹修士,可以御物而行,但此刻的高度以及三尾魔鹫扑腾产生的乱流太过可怕,一个不慎,难免会跌落惨死。
不想被甩出去搏命的他死死拽住一把褐羽,不敢冒然起身,只能抬头观察。
但见苟胜也和他一样死死趴在,只不过为了照顾沉睡的弟弟苟余,显得格外艰难;而瘦弱又有洁癖的林潇然,却已经消失在原地。
从未‘脚踏实地’的他在这场突兀变化中被抛飞至半空,仅靠灵机一动抛出的小股蚕线锁住褐羽,勉强维持……好似被放牧的风筝。
岌岌可危!不是蚕线韧性不足,而是那褐羽抵挡不住如此高强度的扭曲绞动。
阎元他究竟干了什么!?
带着惊怒望去,方浩才发现阎元和他们所有人的姿态都不同;其半蹲半跪,右手高举御兽符箓,璀璨光辉照耀之下,显得那么的从容不迫。
他好似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摇摆不定……却又像堤岸上的永固灯塔,巍峨耸立、坚定不移。
说不出的诡异,又说不出的和谐!
“啪~~”
几滴水珠从前方袭来,轻轻拍打方浩的脸庞,其抬手触摸,察觉到了异样的粘稠;仔细一观,却见猩红。
腥臭蔓延刺鼻,这不是鲜血还能是什么!?
带着惊恐的预感,方浩才透过点点缝隙,注意到阎元的左臂——他竟悍然撕裂了三尾魔鹫的背脊褐羽,整个手掌完全浸入其血肉之中!
“阎元,你在干什么,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稍安勿躁,我只是帮这头畜牲冷静一下罢了;原以为我是多此一举,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以其狭小蠢笨的脑袋,竟也知道陨日雷泽不好惹?”
莫名其妙的话语令方浩一头雾水,再度质问:“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赶快停下!”
“三尾魔鹫是教内重要财产,如此折腾,你想杀了它不成?”持续挣扎,伤口也不可避免的扩大;凄厉的惨叫和鲜血横飞的场景看得方浩肝疼。
若继续放任阎元施为,三尾魔鹫不死也得半残,这要是让教内大佬知道了,他们怎么担待得起;那天价的疗养费,足以拖累死他们这些穷苦弟子。
可他一开始不察失去了重心,此刻根本无法起身,只能大声呼喝:“快住手,马上就要到陨日雷泽了!”
雷霆呼啸,近在咫尺,他们如此狼狈状态显然不适合迎接挑战;若阎元继续疯癫下去,这五人小队,恐怕就要葬身此处了。
似乎是听到了方浩的呐喊,尖啸奇迹般的停歇,颠簸挣扎也逐渐平息;整个突发事件,在短短几秒钟内消声觅迹,归于平静。
方浩重新起身,林潇然他们也保住了小命;压抑的怒火爆发,方浩快步上前,严厉斥责:“你……”
然而话才起头,就见阎元潇洒转身,张开双臂;沾满鲜血的左侧立刻吸引住众人目光。
大家清晰地看到,其衣袖殷红,满手淋漓;但在那血泊之中,不仅有三尾魔鹫的恶臭兽血,还有他本人的伤口和血珠!
“诸位,准备迎接我们的冒险之旅吧!”
上一秒还在猜测对方用意,下一秒便是天昏地暗;因为他们已经乘骑着三尾魔鹫,一头扎进了陨日雷泽的漫天雷光之中!
“轰隆隆~~!”
来不及对阎元口诛笔伐了,那苍蓝的恐怖雷光仿佛嗅到猎物气息的毒蛇一般,蜿蜒盘旋,疾驰袭来。
方浩深知这雷光的恐怖,不敢大肆运转魔气,只能以肉眼捕捉轨迹,同时高速闪避。
可他忘记了自己正还站在三尾魔鹫的背脊之上,随着其一起翱翔;那原本威胁巨大的几道雷霆根本还未降临,就被他们远远抛诸脑后。
而之前未得重视的远处雷光,却轰然映现眼前。
糟糕,避不开了!
方浩目眦欲裂,体内魔气沸腾澎湃,眼见就要抑制不住爆发;而一旦爆发,他就会如同夜空中的闪耀星辰一般,吸引所有雷霆。
这样非但不能护住自己,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且在如此高空,临近天穹之处,未经衰竭的雷霆想必威力更加恐怖;他就算铜头铁臂,也经受不住啊。
“啊~~!”
危急关头,放声嘶吼,战斗经验丰富的方浩最终压抑了身体躁动;因为他明白,有着纳戒中大量丹药支撑,即便此刻挨上一两下,也可无忧。
然而,雷霆并未临身!
在方浩嘶吼的同时,脚下的三尾魔鹫突兀激发了些许妖力;那道道雷光仿佛真的具备活性一般,竟纷纷转向,轰击其上。
“滋啦~噼啪~”
一阵电流乱蹿,几分霹雳作响;恐怖的威能全被三尾魔鹫的身躯吞下,只见褐羽竖立,焦灼四起,淡淡酥麻传递,隐有些微惊惧。
“瞧你们吓的,放心,现在是安全时期;三尾魔鹫会帮我们挡下所有雷霆的。”
阎元的嗤笑将方浩他们从惊疑中唤回,但随即更加迷惑:“你竟然驱使三尾魔鹫直接冲入陨日雷泽,阎元你疯了么?
还拿它当挡箭牌,其要是命丧于此,我们怎么赔得起?”
“难不成这畜牲的命,比你们还金贵?”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反馈,阎元突然发觉,作为穿越人士的他,和方浩这些土著们的思维,还是有着巨大的代沟。
“不是金不金贵的问题,结丹境界的坐骑被我们弄死,那这趟任务出生入死不就白费了嘛?趁进入不深,赶紧返回降落,让三尾魔鹫在绝地外等候。”
“一万里路,还不能大肆激发功法,你们就准备靠双腿硬走?走上个一月半季,等鸣霄城自己投降么?
陨日雷泽危机四伏,每耽搁一天,覆灭几率就上升一倍不止,你们好好想想吧!”
“那也不能如此行事!”
方浩参与任务,既为资源奖励加快修行,又为谋求赏识开辟前路;自然不愿背负损失教内宝贵坐骑的污点。
这短短数句争论之间,那三尾魔鹫又被雷霆击中了十几次;即便荒兽体魄强悍、血气充足,远超人类修士,可以坚持不了太久。
无法说服对方的他,已经隐隐有动手的趋势。
“阎师兄,方师兄说得有道理,三尾魔鹫不能死啊!咱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加快速度,大不了临时在附近抓捕一些妖兽代步嘛。”
同样期盼着任务结束后一夜暴富的苟胜,看得三尾魔鹫各处焦黑,心揪不已;就连冷峻的林潇然都面露不满,站到了方浩身边。
他们三人此刻已站在同一阵营,共同反对阎元的一意孤行。
这般景象看得阎元牙疼,他很想咆哮一句:“老子只有七天不到的时间了,没那么多心情和你们这些逗比探讨方案。
没有结丹期的高阶荒兽三尾魔鹫相助,七天连一半路程都跑不完;节点阵法都看不到,更遑论潜入城内寻找阵眼了。
临时捕捉的妖兽能上高阶么,能有这般速度么,能扛得住雷击几次?”
然而满腔不爽只能憋着,坑逼瞿少白的神念死死束缚着他,令他不敢透露半点具体时间讯息。
无奈露出浅笑:“你们说得有几分道理,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为什么?
方浩没搞明白阎元说辞理由,只有一旁同修凝血化魔大法的苟胜恍然大悟,顿时脸色惨白,失去血色:“阎师兄……你……你把它变成血奴了!?”
血奴,又称血魂奴役,是凝血化魔大法中十分普遍又十分残忍的诅咒术法之一。
他要求施法者将自身精血注入其他生物体内,强行摧毁其神智和生机,将之化作如臂挥使的活尸;至于精血数量,依靠生物强弱而定。
但此法施展条件太过严苛,很难实现;大多情况只能对比自己弱小数倍的敌人使用。
阎元以筑基九重修为控制结丹境界的三尾魔鹫,主要是依靠控制符箓在手,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偷袭和大量的精血储备。
就这样,他还差点翻船,被其摆脱;好在一开始就假寐打坐、不断渗透,整整三个多时辰的充足准备,最终奠定了成功。
“没错,我已经把它炼制成了血奴;从广义上讲,三尾魔鹫已经死了,我们现在不过是乘坐的一具尸体罢了。”
难怪之前有诡异的挣扎和凄厉惨叫,难怪阎元手掌有数道深痕,难怪现在没有半点声音,不仅振翅动作僵硬,就连妖力运转都滞结……
无数谜团解开,方浩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惊怒:“阎元,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疯了,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