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内,龙氏父子相对而坐.
龙云一脸轻松,时不时端起茶杯咄上两口,龙啸天却是如坐针毡,说不出的难受.
三位夫人嗓门不小,就算龙啸天堵住耳朵,也不能完全将声音隔绝,搅得他心烦意乱.
“云儿,这可如何是好?她们在外面大吵大闹,传出去恐遭人耻笑。”
龙云道:“淡定,我已吩咐下去,所有人等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外传,否则必定严惩。”
龙啸天道:“即便如此,为父也难以心安,她们毕竟和我有夫妻之名,听到她们哭的撕心裂肺,为父心里也如同刀割一般。”
龙云无语,难怪几位夫人哭起来没完没了,这是摸准龙啸天的脉门了,知道他忍不了多久。
“既然爹爹心疼几位姨娘,为何还要命我处置她们的家人?若是对赵勇等人贪墨之事不闻不问,几位姨娘恐怕也不会到此哭闹。”
龙云先下手为强,将锅甩给了龙啸天,免得他心中烦闷,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岂料事与愿违,这几句话不但没堵住龙啸天的嘴,反而将他的火气勾了起来。
龙啸天瞪了龙云一眼:“我让你调查他们不假,可我没让你抄他们的家啊,就算官府办案也得先从账目查起,有了确凿证据才能抄家拿人,哪有像你这样,账目看都不看先把家抄了的?难怪你几位姨娘如此不满,换成谁也难以接受。”
龙啸天满肚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絮絮叨叨的开始埋怨龙云,就好像这几位夫人是他招来的一样。
龙云翻了个白眼,查账?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别说龙云看不懂账目,就算他是专业会计,要想从账目中找出疑点也绝非易事。
龙家的生意太大了,每天都有很多交易在发生,几年的账目汇总起来,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雇上百八十个先生,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也查不完。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那些人转移财产了,即便最后查出他们有问题,财产追不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几个人并不是账房主管,而是大掌柜,掌柜捞钱不一定非得从账目上动手脚,他们有的是办法。
以药铺为例,比如一斤普通药材收购价应该是五钱银子,但是西门丁可以提高到六钱,再向供货商索要半钱银子的好处,半钱银子并不算多,但是龙家药铺生意做的大啊,一斤半钱,一万斤就是三百多两,那十万斤,百万斤呢?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所以龙云觉得,与其费力查账,不如釜底抽薪,先抄了丫的再说。
龙啸天说过,这几位夫人都是出身小户人家,若能从他们家里搜出大批财物,即便他们再怎么狡辩也难以抵赖。
毕竟这是在大靖朝,谁拳头大谁有理,不像法治社会,一切都要走程序,以龙家的势力,就算冤枉了他们几个也不会出现严重的后果,甚至连个歉都不必道。
事实证明,龙云这步棋走对了,从这几人家中都搜出了不菲的财物,而他们也自知理亏,没怎么抵赖就全招了。
结局如此完美,龙啸天竟然还要责怪他,让龙云心里非常不爽。
“既然爹爹为难,那我们就将这些赃物如数退还,让他们将我龙家祖上传下来的财产据为己有,也好让爹爹在姨娘们面前有个交代,如何?”
龙云的火气也被逗了上来,丝毫没给龙啸天留面子,这几句话夹枪带棒,暗讽他为了哄自己的老婆,置祖宗基业于不顾,弄得龙啸天一阵面红耳赤。
“咳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也是龙家子孙,岂能干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
龙云道:“孩儿是不忍看爹爹为难,才想到要这么办,左右我龙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百八十万银子,索性便宜了他们这些蛀虫,换爹爹一个好心情。”
龙啸天被噎得直翻白眼,却又无法反驳,沉默片刻之后,终于不再找龙云的毛病.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挤兑我了,还是先说说眼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吧.”
“依爹爹之见呢?”
龙云直接把球踢了回去,相处几天,他把龙啸天的脾气也摸了个大概,就算给他出了主意,十有八九也得被驳回,索性让他先说.
龙啸天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把他们的家抄了,我们的损失已经挽回,没必要赶尽杀绝,毕竟他们给龙家也算出过力,回头我给陈知县说一声,免了他们的牢狱之灾,我和你那几个姨娘也算有个交代.”
这番话是龙啸天反复斟酌之后说出的,在他想来,自己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祖宗基业也没受什么损失,龙云和那几个人以前也没打过交道,当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仇恨,应该不会反对,只要他一点头,自己就可以顺着台阶下来了.
出乎他的意料,龙云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行,不行,就算不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也得关上个三年五载,现在绝对不能放人.”
龙啸天很不高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一点面子不给,打算怎么着啊?
“云儿,做人不能太过分,得饶人处要且饶人,事情做的太绝,处处不留余地,以后在大靖朝是很难立足的.”
龙云道:“这些道理我都懂,但不管您怎么说,这几个人现在也不能放.“
“为什么?”
龙啸天面沉似水,两眼紧盯着龙云,似乎要将他的心事看穿,若是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立刻就得发飙.
龙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龙啸天一句:“请问爹爹,您觉得我们龙家只有这几个蛀虫吗?”
龙啸天一愣,这句话没头没脑,一时琢磨不出他的意图.
“什么意思?这几个还少吗?你还想有多少?”
龙云深吸一口气,强自压制心中不快,几十岁的人了,说话咋那么不中听?愉快的聊天很难做到吗?
“依孩儿本心,一个都没有才好,可惜事与愿违,爹爹向来用人不疑,对下属极度信任,这些年来,从未查问过谁,让下属们养成了不捞白不捞的心理,但凡手里有点权力,都会捞上一笔,水过地皮湿,经年累月,我龙家产业已被蛀虫们吃的千疮百孔,再不整治,恐怕祖宗基业不保。”
龙啸天目瞪口呆:“云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危言耸听吓唬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