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灵汐原本打算走人的,听见云微澜这么问,眼底轻快地掠过一抹笑意。
“太子妃,我告诉你一个检查的办法。”
看这丫头眼底闪烁的不怀好意的笑,云微澜就看穿了她肯定在挖坑。
即便知道……
好奇使然,她侧过耳朵,想听听怎么看。
魏灵汐附在她耳侧低低说了一句,便走了。
云微澜细细琢磨着她这话,神情倒也多了一分疑惑。
……
魏灵汐从王府离开,正好撞见了东擎宇领着一身红袍的男人走入院子里。
那熟悉的人影令她眉头一跳,立刻侧身将身影掩在了假山后。
祝九!
她面具后的脸恍惚间浮上了一层见鬼般的郁闷。
她可不觉得她和祝九之间有什么缘分,怎么老是她去哪就能见到祝九?
东擎宇与祝九边走边聊着什么,二人聊天的姿态十分熟稔,像是老熟人。
直到,祝九问道:“听说太子妃也在此?不知道……”
“是,在本王府邸中,若不是本王救下他,说不定都会死在皇叔手中。”
祝九眼眸闪了闪,对此事不置可否。
二人聊着聊着走近了,在经过藏着魏灵汐的大树时,祝九不知怎么停下了脚步。
“祝兄?”东擎宇诧异地看着祝九。
突然止步,多少令人怀疑。
祝九却目光转向了树后,“魏大夫?”
虽然这女人戴着面具,那红衣衣角显露,反倒一下就认出了。
听见他的呼唤,东擎宇也凑过去瞧,果然看见了魏灵汐。
只是……
这位大夫看不见脸,碍事的面具遮挡了视线。
“这位就是魏大夫?”东擎宇礼貌问道。
祝九不动声色地从树后将魏灵汐拉扯出来,被魏灵汐一把嫌弃地甩开。
“你干什么?”魏灵汐怒瞪他一眼,眼神里皆是警告滋味。
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肌肤接触的地步。
祝九委委屈屈地瘪嘴开口:“我这不是看你站这儿尴尬,给你解围。”
魏灵汐:“???”
她需要他解围?
这小白脸真是太没眼力了。
东擎宇噗嗤一笑,视线在二人衣着上来回扫视着,突然道:“本王忽然发现二位的衣着很合适,很……配。”
都是红衣。
二人当即互看了一眼,瞬时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来。
魏灵汐率先哼了一声,转开了头,面具后的脸色却阴沉了些许。
如果祝九没把她拉出来,也就没人会发现二人的衣裳都是红衣……
比起魏灵汐的别扭,祝九倒是一脸坦荡,笑意随性,“配,是挺配。”
他突然态度这么温和,令魏灵汐露出了诡异的神色。
这男人今天是吃错药了?
祝九在跟东擎宇寒暄了几句,魏灵汐准备偷偷开溜,毕竟在这儿她没事了。
冥皇已死,在东凰国便没有了威胁她的人。
奈何,等她刚到了王府门口,祝九就追了出来。
“喂,女人。”
魏灵汐眉心一皱,“你还有事?”
“你在这做什么?”
她抱着手臂,“太子妃身子虚弱,需要我。倒是你,祝公子,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我在哪儿怎么都能见着你?”
那嫌弃的语调,倒也没让祝九气恼。
他大步走上前,“魏大夫,今日起我得跟你在一起。”
魏灵汐眉心狠狠跳了跳,被吓得连连退开数步,打算跟他拉开距离,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马路上车水马龙,她一个不慎差点撞上人,幸亏祝九疾步过来拉住了她。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
魏灵汐瞪大眼,“我?我我我我?”
她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这男人是几个意思呢?
祝九板着脸松开了她,“你也别以为我是真的想跟你呆一块儿,只是我得到消息,巫族族长已经来了。”
“来了?”
“她已经入宫了,我们去皇宫里。”
魏灵汐却有点认怂,“你去……你去找巫族族长做什么?”
找死吗?
祝九本来已经迈步往前,听见她嗫嚅的声音,偏头看她。
魏灵汐认识他虽然日子短,可也知道祝九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何曾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
她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找族长?”
这次,不是小心翼翼,而是认真。
祝九睨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别这么不知好歹,你现在这张脸,你不想它好了?”
魏灵汐惊愕地瞪大眼。
她有些吃惊,还有点不知如何反应。
这男人转性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了?”
虽然她不想说实话打击他。
祝九轻哼了一声,撩了撩两缕颊边发丝,动作骚包又晃眼,“当然是因为……”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不过他才不会说。
来日方长。
他肯定能让这姑娘对她改观。
魏灵汐眨巴着眼睛看他,不明所以。
“我最近比较想做好事。”
魏灵汐:“……”
这个回答,毫无说服力。
魏灵汐懒得与他多说了,挥了挥手,“不用这么费力,即便是族长也不可能解这诅咒,除非是……”
除非是按照诅咒上的话做。
她真的有人愿意娶她,而且这个人必须跟她是相爱的。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看见她的脸就会急匆匆跑了吧?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祝九诧异地看着她,她失落的模样让他心头微动。
“走,去看看。”他率先抬步走了。
魏灵汐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儿,直到周围不少奇怪的目光扫过来,她才抬步跟上祝九的脚步。
巫族族长……
竟然会出现?
据她所知,巫族族长从她有记忆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次是哪门子的风把她吹出来的?
……
云微澜坐在屋中等了没一会儿,便听见了千绯寒的脚步声。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入,看见她正将自己裹在厚重的被褥中,只露出了一张小脸。
“你在做什么?”他扬了扬眉梢。
“没做什么,等你哇。”云微澜眼珠子转了转,狡狯地笑了。
这模样,像只小狐狸。
云微澜脑袋上还包裹着绷带,看起来病弱中还有点可怜。
千绯寒走至床沿边落座。
他也不出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仿佛在等待她开口说话。
结果,这丫头什么都不说,反倒是伸出了手,直接扒拉他的衣裳。
千绯寒目光一滞,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干什么?”
“别动啊,我看看。”她不满地瞪他一眼,随即动作火急火燎地扒他衣裳。
千绯寒又担心她脑袋上的伤口,索性不动。
“我听魏大夫说,这次诅咒发作过后,你的诅咒就解了,真的假的呢?”
男人的衣襟已经被拽开了,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在他的心口位置,伸手在上面磨蹭了好几下,擦出了红印也不见咒印的符号。
“应该没事了。”千绯寒低下头扫了一眼心口处,微微勾唇。
他若是还有事,恐怕这丫头会担心地做出别的傻事。
千绯寒绝对不会让她再冒险做别的傻事。
云微澜撇嘴,替他把衣襟拉拢,“如果是这样最好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冥皇死了。”男人低声开口。
“我知道哦。”云微澜眨了眨眼,“你若是要进皇宫见北堂翰,带上我。”
他瞬时拧眉,明显不悦。
他不希望她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地。
云微澜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抓着他的手臂使劲晃荡了两下,撒娇般说:“可不可以嘛,小灰灰?亲爱的?相公?”
他板着脸没吭声。
“你不答应,我可以偷偷去。”
“好。”他立刻服软。
云微澜暗暗竖起胜利的手势。
天知道她多么想去见一见北堂翰。
这个渣男……
不会是撩了她母后后,又来东凰国欺骗了不少女人吧?不然哪儿来的东凰国皇帝?
……
是夜,中宫大殿。
千绯寒带着云微澜在殿内,气氛还算缓和。
只是坐于殿上的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他呆呆地坐在那儿,表情也有些木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傻子。
云微澜挽着千绯寒的手臂,目光打量着那位呆滞的中年男人。
虽然年纪已到中年,可光看男人的模样便知年轻时该长得多么绝色。
乍看一下,和千绯寒的确有几分相似。
云微澜意识到什么,挽着千绯寒手臂的手更紧了些,生怕他会因为冲动而杀人。
身侧男人察觉到她的不安,反倒是以为她担心,轻声道:“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云微澜摇头。
她不是担心啊,她是怕他下狠手。
这男人要真的杀人的话……
上方呆滞的男人在目光落至千绯寒的身上时,表情渐渐有了一点生机,视线一寸寸地停留在千绯寒的身上。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般,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朝着千绯寒走来。
云微澜见他这神情,有点古怪。
男人的眼睛下一片青黑,双眸充血地红,面部却是呆滞得厉害,仿佛整个人都没有了魂魄。
她下意识地就要把千绯寒阻挡在身后。
这时,千绯寒却已经快她一步,将她圈在怀里。
男人已经走近二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千绯寒,慢吞吞地开口问:“你……你是……玉潇的孩子?”
玉潇不就是皇后的名嘛。
云微澜还以为这男人应该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处于失忆状态,不然怎么一直神情呆滞?
千绯寒没回应他,目光扫视着他,如同在看一陌生人。
在他心底,没有父亲。
哪怕是父皇的死,在他心底没掀起半点波澜。
在皇宫里,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感受过父爱。
哪怕是南越皇帝并不怀疑他是亲儿子的时候,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关怀,似乎在皇帝的眼中,他也不过是个附属品,他只关注母后一人。
眼前这男人,更加不必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就是陌生人。
面对他冰冷的视线,北堂翰神情恍惚,“你,见到你就好了。”
他低低幽幽地说了一句,身子才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摔倒在地上。
“父皇!”东擎夜自皇位上奔下来,扶住了北堂翰。
“把他扶回去,让父皇休息。”东擎夜朝着外面吼道。
云微澜看着宫人匆匆忙忙过来把人给搀扶出去了,眸光一闪,心底浮起一丝疑惑。
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就是这北堂翰抛弃了皇后和千绯寒来到东凰国的事情?
冥皇已死,冥皇的话似乎是因为这北堂翰的吩咐才导致他要杀了千绯寒……
怎么一回事?
待宫人把人搀扶走了,云微澜才奇怪地看向东擎夜。
“他是怎么了?”
“怪就怪在他年轻时经常给别人下诅咒,天道是公平的,诅咒别人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反噬。”
云微澜讶然,“他诅咒了很多人?”
可是北堂翰又不是巫族人……
“父皇的母亲是巫族人。”
云微澜恍惚了一下。
“父皇身上有一半血统是巫族的,所以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他在北越时就经常想对巫族下手,以至于巫族人对他忌惮异常。巫族才会对他下咒……”
“如此一来,他是怎么活过了三十岁的?”云微澜古怪地问了一句。
而且诅咒还带继承的功效?
东擎夜眼神捉摸不透地闪烁,“这事儿,你们可能无法理解,但是,他一直用巫蛊术吊着自己的命。他想见你一面。”
“呵。”回应东擎夜的,只是千绯寒的一声冷笑。
他好像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
云微澜也有些无语。
如果真的是这样……干什么做这么多?
“他诅咒皇叔,让皇叔去杀你,也单纯是因为他想见你,想将你引来,仅此而已。”
“……不是,陛下,虽然你在为他开脱,可是这话明显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不是开脱,太子妃,朕说的句句属实。他出不了东凰国,甚至出不了皇宫,他腿脚已经彻底废了,刚刚走下已经费尽了力气。”
看东擎夜这么坦诚的模样,云微澜也确实找不到他说谎的迹象。
云微澜看向千绯寒,男人俊美的容颜沉着,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冷光。
她在心底喟叹。
“把事情都告诉孤,从头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