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两朝元老,手握重兵,自秦国开国以来便在朝中担任要职,维护国内安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国能够国泰民安大多是因为陈将军维护治安的功劳。”秦子衿在提起陈将军之时,敬畏之意溢于言表,虽说秦子衿闲散惯了,但对于这般肱骨大臣还是满怀了敬意。
雪言在脑海中细细想了想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才猛然惊觉,这陈将军,应当就是蒋溪洲口中那位多次进言批判皇后行为不端的将军。
她的心没得由来的颤了颤,虽说蒋溪洲早已说过事情大抵上会如此发展,但这般听来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能让秦子衿如此敬仰的一个人,为秦国的江山拼命数十载,竟就因着一个女人被这样投入了大牢,这位陈将军极其家人应当怎样的心寒与难过呢。
秦子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眉眼间有淡淡的愁绪:“本只是上奏批判了皇后几句,皇后就是再不乐意,皇上看在他为国尽忠多年也不忍降罪于他。却没成想,他却因此变本加厉起来,一连着上了无数折子,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变成了言语谩骂,原本以为这样便能让皇上广为纳谏,最后却只落了一个被投入天牢的下场。”秦子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雪言自然是知道个中要害的,若是皇上真的杀了陈将军,难免让朝中众臣心寒,对国家和皇权失望。更严重的是,若是陈将军一去,国家将失去肱骨力量,江山难以稳固。
这么一来嘛……岂不是离宫胤事成又近了一步?
雪言想到这里,竟没得由来的心生了几分欢喜之意,她悄悄忘了秦子衿一眼。他眉眼低垂,眼中的愁色浓郁得化不开,所幸他没有觉察到自己表情上的那抹欣喜。
雪言强忍着皱了皱眉,将声音压了下去:“皇上会杀了他吗?”
秦子衿身子微微一颤,眉眼间的愁绪又深了几分:“这很难说,只是……”他抬头望着雪言,表情里是未曾修饰的忧虑:“我是心里担心,雪言如此明朗可爱,若是不小心出言得罪了皇后,她会加罪于你。”
秦子衿的话倒是点醒了雪言,虽说秦国如此的局面长期而言对自己有利,但就眼前而言,自己未曾与皇后谋面,存在太多未知性,稍不留意便有性命之忧。
“我想着雪言以往居于宫外,想必对宫里的那些繁文缛节不甚了解,我是想着……”秦子衿缓缓说着,不自觉忘了雪言一眼,目光中似有闪躲:“雪言可愿学习一些日常的礼仪……”他小心翼翼的说着,目光不自觉的打量着雪言脸上的表情,见她沉默不语,便又急急补了一句:“若是雪言不愿也便罢了,你只需跟着我走,照着我做便是了。”
宫廷礼仪?雪言自然是会的,从小宫胤便为她请了专门的教习姑姑来教导她,势必想要把她培养成一位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却没成想,她自从跟了柳暮烟倒是学得日益不像样子。但只是应付个入宫觐见,那也是绰绰有余。
雪言歪头一笑:“那自然要学,怎么说也不能丢了永安王府的颜面。”
见到她的笑容,秦子衿的表情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那我便晚些找位姑姑来教导雪言的礼仪,至于身世一事……”
还未说完,便被雪言急急的打断了:“我便说我是清水县县丞家的独女便是了。”
秦子衿未做回应,微微蹙眉的像是在掂量着她的话语,不过片刻,他面露欣喜之意,但也只是一瞬,更深的疑虑浮上了他的脸,他打量着雪言,却又迟疑着不曾开口。
最终却也抵不过心中的疑虑:“雪言从何得知。”
秦子衿这话一出,倒是在雪言的意料之中,她微微定了定神,面不改色的缓缓道出了心中已经背诵熟练的那套说辞:“那清水县县丞顾明凡原本是我家的远方亲戚,虽说是同姓,那血缘却隔了十万八千里。年幼时偶然听父母提起过这个远方亲戚,得知对方家中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儿,想必若要如此顶替也还说得通。”雪言面色平静的道出这番话,却是止不住的心跳如雷,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在秦子衿面前说谎竟也会隐隐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从幽兰坊回府时间略显仓促,原本她是想好好打听一番有关那顾明凡家中的情况,却没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秦子衿非赶在了她调查之前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只是想着,秦子衿想必也不会对一个县的县丞家事了解如此之透彻,蒋溪洲既如此笃定,那便有他的底气,自己如此的说辞也算是挑不出毛病。
秦子衿听她如此说,倒像是忽地豁然开朗了一般,不自觉的面露欣喜之色:“竟有如此的渊源,不过也是,清水县位于恭、秦二国的交界之处,雪言有这样一位亲戚在,那便再好不过。”他眼中欣喜之意更甚:“既是如此,那也得去打点一番,我这便去与那顾明凡拟一封信,尽量做到毫无破绽。”
说罢,眼看着秦子衿抬腿便是要走,却被雪言急急的拦下。既然自己已然拜托了蒋溪洲,那便应当全心全意相信,雪言略带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子衿写这封信那便落了我这个青楼女子攀永安王府高枝的骂名了,我这个远方叔父,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沦落风尘,我若是好言相劝,想来他还会念着当初父母的情谊应允了我。”
秦子衿略微思索了一番,只微微点了点头,身子却没有动:“那便如此吧,切记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他略微心疼的望着她:“今日永安王府的小姑娘差点掉在了路上,作为主人招待不周,小秦这就为我们的小姑娘亲自下厨做上一桌好菜,弥补自己的过失。”秦子衿略微俏皮的对雪言眨眨眼,又屈了屈身子,在她额上飞速留下一吻,未等雪言反应过来便大步离开。
留了雪言在房中抚着额上他嘴唇吻过的那一小片肌肤哭笑不得。
雪言瞧着他这段时日跟自己相处久了,身上倒是平添了些许活泼生动之意,不似以往那般清冷疏远,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雪言喜欢柳暮烟,因为她明朗,通晓事理,暮烟是艳丽盛开的,真真切切与雪言紧紧相依的存在,无论何时见了她,雪言都会不自觉的心生喜悦,跟她一起笑起来,心都会暖了几分。
她从不会对除了宫胤以外看起来高不可攀冷面冷心的人心生好感。好比长风,哪怕雪言偶尔在不经意间感受得到他身上那微不可闻的温柔,却也不愿与他多做结识。他若是站在那里,那便是高大冰冷的一堵墙,无论凑了多近,也觉察不到丝毫生气。
只是秦子衿,对于秦子衿,雪言似乎越来越难以定义了。以往他对自己永远笑容以待,温和而疏离,只像是一种生硬礼貌的表达,即使是笑,却也是疏离,不带半点感情。
如今的他,更像是跌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在凡世待久了,连带着整个人都生动活泼了许多,身上谪仙般的气质淡了些许,却更显得可爱迷人了几分。
偶有几次,雪言甚至是想伸了手去捏捏他的脸,让他呲牙咧嘴的喊疼,向她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