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稳了稳心神，那哭腔却止不住的从咽喉里漫了出来“对不起……钟婆婆……我……”

钟婆婆伸手抚了抚雪言的发，慈爱道“雪言啊，无妨，你能偶尔想起老婆子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这一生啊无儿无女，也就王爷一个让我视若己出。”一提起秦子衿，连带着钟婆婆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如今有了你，那我便是又添了一个女儿，只要你们在身边，我便知足了。”

钟婆婆粗糙皲裂的手轻抚着雪言的头发，透过那轻薄的鬓角，雪言几乎可以觉察到她手上的茧子刮过自己的肌肤微微刺痛的感觉。

雪言却是微微侧头，往她的手上又贴了贴。

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在世，是否也会和她一样轻抚着自己的鬓角呢。

脑海中对母亲的印象几乎已经模糊掉了，这么多年来，雪言谨记着自己是胤王爷的独女，这个名称硬生生的将她与以往的一切生生割裂开来。雪言似乎永远都在刻意回避着过往的一切，无论何时，至亲在她面前撒手人寰的场景只需一瞬，便能将她瞬间击垮。

雪言望着钟婆婆，那满眶的热泪几乎是要滚落下来，泪光闪烁之间，她隐约觉着，记忆里母亲的脸隐隐约约和钟婆婆的重叠在一起。

她抽了抽鼻子，努力将满腔的泪意压制了下去，却依旧双眼通红的“婆婆于雪言而言，亦是同母亲一般的存在。”

这一番话倒是情真意切，满腔的情绪都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滚出了眼眶，温热的滴落在钟婆婆粗糙的手上。

似乎是觉察到雪言的眼泪，钟婆婆微微一怔，旋即满是宠溺的弯腰将雪言揽入怀郑一下一下，像是在哄着一个婴孩入睡一般，她轻抚着雪言单薄的脊背。许是年纪大聊缘故，她的声音有些许含糊不清，却隐约可以分辨出，她是在哼唱着某首不知名的童谣。

不知过了多久，雪言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在钟婆婆的怀中，她找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舒适和安宁，那不知名的含糊不清的童谣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多了几分困意，险些让她酣然入睡。

为了让她抱自己的动作省些力气，雪言一直半跪在钟婆婆面前。重心一直压在前脚，而后脚却是一直费劲的踮着，那突如其来的困意倒是让她的身子松懈了下去，重心不稳的一歪，险些跌落在地，倒是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来找钟婆婆的本意。

雪言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未免太过于意气用事了些，自己的弱点几乎是贴到了脑门上。如此下去，别是皇后，可能就一个蒋溪洲就能轻轻松松的把她玩死。

她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略微松开了自己抱着钟婆婆的手，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她的骨骼有些变形，整个人佝偻得心酸。

雪言微微活动了一番自己酸麻的腿，她望着钟婆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婆婆可知道当朝的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婆婆听了她的话，目光中却并无疑虑，她略微思索了一番，似乎是在仔细的分辨着“当朝”究竟是什么朝。不过片刻，她恍然大悟一般，满是皱褶的脸上添了几分轻蔑。

“那丫头啊……”钟婆婆微微仰头，思绪好似飞了很远，嘴角却是下垂的，她心中似乎对皇后有些许不齿。

“原本只是先后母家庶出的一个不得宠的丫头片子罢了，却偏偏仅有如此一个女儿。”钟婆婆的声音缓慢得几近拖沓，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她停了下来歪着头费力思索着，那些记忆似乎早已在脑海中蒙了灰。

“那时候的皇上啊，性子乖张，不得先帝宠爱，都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依旧做事情没个分寸惹得众兄弟姐妹都不爱搭理他，当然，我们王爷是个例外。”

雪言发现，钟婆婆提起秦子衿总是满眼笑意，她总是，我们王爷，那种两眼发光，满溢着自豪之意的表情和口吻，像极了像在与他人炫耀自己家中孩子取得了某种显赫成绩一般。

我们王爷，王府的姑娘。

“我记得应该是……先后的母家为了稳固地位，想要把这个丫头许配给一位皇子当侧妃，哪知那丫头不知规矩，在这宫中四处乱逛，倒是和当今皇上撞了个正着。”钟婆婆微微顿了顿，像是费了好大力气的顺了顺呼吸，喘了口气。

雪言伸了手覆在她比旁人更为佝偻的后背上，为她顺着呼吸，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骨骼已然变形，几乎是要穿破皮肉而出。

“原本也是没什么的，却没成想，那丫头就此就赖上了这当今皇上，假意对母家为她择的夫婿颇为满意，得了机会便非要进到宫里，原本以为成了一对好姻缘，却没成想醉翁之意不在酒。”

雪言未能亲眼目睹钟婆婆所言，却还是隐约可以觉察到，若是如钟婆婆所，若是她真的别有所图缠着秦子钺，同处一宫之中，纸又如何包得住火。

那一瞬，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钟婆婆神情之中的轻蔑所在。

“她一找了机会便去黏着当朝皇帝，若要是郎情妾意也得过去，但难为了那时包括皇后以及那位原是她夫婿的皇子都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是一桩好姻缘……”钟婆婆的目光冷了下去，鄙夷之情溢于言表“直到某日在御花园中二人旁若无饶肆意调情被抓了个正着。”

钟婆婆略微叹了口气，她目光中似有惋惜，雪言大抵上能够明了这种遭人欺骗与背叛的心情，两位身世显赫的皇子为了这样一位女子而争得头破血流未免太不值得。

没得由来的，她想到了秦子衿，雪言周身不自觉的一颤。

为了掩盖她表情中的不自在，雪言扶着门框缓缓起身：“婆婆稍等片刻，雪言去为您倒杯水，马上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