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有些迟疑的站在房门口,隔了窗户,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忽明呼暗的烛火。
夜里风有些大,凌冽的寒风扑在他的脸上让原本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更加骇人。
他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凌乱得有些狼狈。
宫胤敛了敛眸子,有些迟疑的伸出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了直觉的手,在屋门上轻轻扣了扣。
“你这丫头倒是,都进进出出如此多次了,这时倒想起来懂礼来了”冯青默的声音懒懒的,带了几分俏皮之意。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有些迟疑道“是我。”
屋内陷入一阵死寂,他心中隐约有了几分不安,对于冯青默,他有些捉摸不透她服用避孕的汤药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究竟是她原本就是冯之曜和宫霖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还是她因自己匆忙离去而伤了心。
他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而入,今年恭国的冬还未迎来初雪,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气候的干冷刺骨。
“夫君。”她淡淡的开口,想要些什么的欲言又止。“门外风寒,当心着了凉。”
他微微回神,这才缓缓的推开门,房内的空气带了湿润的暖意,扑面而来有玫瑰花瓣的香气,却又隐约夹杂了一丝饭材香气与汤药孱弱的气息。
他眉头微蹙,想来她也确实是把那“避孕汤药”全然喝了下去。
地面有未干的水迹,想来她也是方才沐浴过。
目光慢慢上移,他看到窝在床榻上的冯青默,她整个身子被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个的脑袋,披散的秀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脸颊边,隐约可以看出她的发丝也不曾全然干透。
她望着他,目光有一瞬的惊愕,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像是把一切都全然抛之脑后的,她掀被起身,在一旁的木架上取了干帕子。
“怎得搞得如此狼狈。”她把帕子轻轻覆在他的头顶,眼神专注的为他擦着湿润的头发。
他有些迟疑的抬头望了她一眼,此时她颇为专注的为他擦拭着头发,眼里再无其他,她的眼中竟是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他嗫嚅着嘴唇,此事倒是真的没法做出个合理的解释出来,若是自己直言不讳的出“我事后觉着有些恶心于是便将身上反复冲洗了无数次”这样的话,那他们原本就几乎不存在的夫妻情分估计也会全然消失。
她倒像是丝毫不在乎他是否可以做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方才用帕子帮他擦干头发之后,又伸手将他冰冷得几乎无知觉的手握在掌心。
“怎得如此冰冷。”她有些责怪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更多的确实心疼,她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用自己的掌心慢慢的摩挲着他的手背。
少女温热的体温从掌心不断向他传来,他一时间竟也有些无措,下意识的抽了抽手,却又反而被她握得更紧。
他微微低头,可以看到她低垂的眉眼,和卷翘的睫毛。
宫胤不自觉的心头一动。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他常穿的玄色狐皮斗篷,将他全然包裹了进去。
宫胤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这个分明才跟婉儿同岁的女子竟才是一直肩负着照顾他的身份,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好听的话也不过是一场空谈罢了。
她方才应当是已经决定要准备睡觉了,早已换上隶薄的寝衣,此时在他面前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娇柔弱,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垮下,可是他又那么清楚的看到,藏她那副的躯壳里强大力量。
她把斗篷披在他的身上,又仔细的拉好,目光中尽是无奈的宠溺“夫君还不曾用过晚膳吧,方才雨燕给我送了些来,我是想着等回房之后我们一起用膳。”
经她这么一,他这才惊觉因为忘记用晚膳一事自己的腹中空空如也,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对食物的强烈渴求不断的从心头升起。
“你也不曾用膳”他扭头问她,按理来,到了用膳时间自然会有下人来唤她去用膳。
她微微点零头,倒也不多言,只拉着他,让他同自己一起坐在安置了食物的桌前。
他倒也不再多问,只自顾自的执了筷子开始用膳,此时桌上的食物早已完全冷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是饿的,夹了菜放在口中微微咀嚼了一下,却也是食不知味。
他微微侧头望了冯青默一眼,她也像是丝毫没有胃口一般,只有一搭没一搭的把食物送入嘴里咀嚼着,倒也不怎么见她咽下。
他垂了垂眸,索性便不再逼迫自己吃东西,只在餐桌上寻了看着还算可口的菜食送入她的碗郑
他觉得自己是该什么的,那几乎是已经到了喉咙口的道歉却也是怎么也不出口。
青默只埋头专注的用膳,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哪怕是在卧房中用膳她也是专注于此,一言不发。
只是偶然看见他的筷子夹了菜送入自己的碗中,她微微一怔,停下来点零以示谢意。
她的神色并无半点异常,只是眉眼中隐约透出几分疲惫,几乎让他以为今下午所发生的一切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包括那碗避孕汤药。
宫胤见过无数演技几乎是出神入化的人,好比柳暮烟,你若是她一句不是,她便能马上一声吆喝抽出丝帕做出一副委屈垂泪的模样。
那表演情真意切,那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几乎是要让你也以为你做错了,让她受了大的委屈。
他望着眼前的冯青默微微有些失神,撇去那妇饶装束与红妆,她也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哪怕是此时端坐在自己夫君面前用膳也是略微有着几分拘谨无措。
若不是她演技太好,他几乎是可以笃定她是爱慕着自己的,望向自己那一瞬眼中明朗的爱意和笑容中的几分羞涩之意。
他,也曾从另外一名女子脸上看见过。
那情真意切,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