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弯弯又又又死了!
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有三辈子的记忆了。
上至帝国公主,下至平头百姓,中间还有落魄千金,她也算是经历过各色人生,纵横过古今各种社会了。
她从不熬夜,不吃垃圾食品,坚持锻炼,不做任何会有损健康,或者会危及小命的事情,甚至连红灯都没闯过一次。
小日子过的比老干部还养生。
以至于每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都回忆不出这一世任何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即便是如此惜命,她还是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就死翘翘了。
宁弯弯又又又出生了!
这是她第二次投胎在了古代。
等过了几天逐渐有了点视力后,只扫了一眼她就知道,得!这一次的胎投的比上次的帝国公主差出去十万八千里!
瞧那睡的床,虽也是雕花架子床,但雕的是啥她愣是没瞧出来!
还有那月牙白的床幔,因为时光的摧残显得脏脏的,还补了个不易察觉的补丁。
远一点那一套桌椅虽是刷了红漆的,但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
罢罢罢!除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又过了几天,宁弯弯收回了这是个平民之家的定论,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新爹的身份。
大户人家里不受宠的庶子!
宁弯弯对此格外满意。
豪门贵府规矩多,不利于自由,贫寒人家艰辛多,不利于自在。
既然命是惜不来的,那这辈子她打算换个活法!
她要且作且珍惜,以毒攻毒,没故事也要制造故事来充实自己贫瘠了三辈子的人生!
宁弯弯满月这天屋里来了一个挺有派头的婆子,领了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
这婆子身上穿的都是蓝灰色缎面的衣裳,比她娘的还好。
走路都扬着下巴,用趾高气扬的姿态顶着一张刻板的脸,针都戳不动一样。
进了门只略福了福身子,硬邦邦的叫了声:“四太太。”
宁弯弯的娘,常氏就忙站起来让座,那表情待贵客一般,诚惶诚恐。
“赵妈妈怎么得空过来了?老太太那里可还好?”
这一个月来宁弯弯已经对这个新家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家老太爷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宁老太太。
这个赵妈妈就是宁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
据说当年宁老太太嫁进来的时候赵妈妈还只是个宁家的一个洗脚丫头。
那时候宁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是她的陪嫁,但这个陪嫁现在却是府里的白老姨娘!
宁弯弯的亲奶奶!
故事非常老套,无非就是陪嫁丫头爱慕虚荣背着主子偷偷爬上了姑爷的床。
所以说她们这一房不受待见那也不是没道理的!
赵妈妈可没因为常氏的客气就给半点好脸,依旧是用下巴看人,没坐,也不改那硬邦邦的语气。
“劳四太太惦记,前儿个西院的钱老姨娘没了,都是伺候过老太爷多年的人,虽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老太太也着实伤感,身子就不大好,但老太太最挂念的还是六姑娘,算着日子姑娘该满月了,忙慌慌的就遣我送块长命锁来。”
说着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小丫头就把托盘奉上了。
托盘里放了一把长命锁,银的,很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凹陷处挂着两个斑驳的黑印,下面坠的六个铃铛甚至还掉了一个。
常氏的脸有些不好看,这礼物寒酸到一般人家都拿不出手。
宁弯弯撇着脑袋瞪着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手脚在包裹里乱蹬,嘴里啊啊直叫。
打起来!打起来!
故事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兴奋!
可惜她娘听不懂她的婴语。
赵妈妈瞧了眼常氏的脸色又道:“这物件是老太太年轻时戴过的,旧是旧了点,但老物件有感情,换做别人老太太是断断不舍得拿出来的。”
常氏也是被欺负习惯了的,还是勉强的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赵妈妈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皮肉,又道:“这几日府里上下都在忙活老姨娘的事儿,老太太的意思是六姑娘的满月酒就不办了,四太太可别多心,老太太是一颗心全为姑娘着想,怕犯了忌讳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姑娘。”
她一个经历过三次生死的人不去冲撞别人就不错了,会怕不干净的东西?
宁弯弯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继续手舞足蹈啊啊乱叫卖力的挑拨事非,就是没有人听得懂。
其实就宁弯弯这一房的地位,她又是个女孩,满月酒给大办那才是稀罕。
但常氏以为添丁增口总是大事,不管怎么着也会走个过场,宣告这个孩子的到来,不然旁人都不知道宁家还有这么一个六姑娘。
宁弯弯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常氏想要在争取争取,都没等她说出来,才一张嘴就被赵妈妈打断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递给她。
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是老太太废寝忘食,翻阅了无数古籍给六姑娘取的闺名,按规矩,宁家这一代的姑娘从子从女。”
弯弯是常氏给起的乳名,因为母女俩第一次见面她就笑的眉眼弯弯。
按宁家的规矩,子孙们正儿八经的大名那可都是要老太太钦点的。
常氏接过纸条,宁弯弯就看到了上面一行字:褒姒冢前烽火起,不知泉下破颜无,子姒。
卧槽!宁弯弯朝那个赵妈妈吐口水,这破名,骂她会跟褒姒一样是个祸害,没有好下场呢!
等赵妈妈走了,常氏的脸都还是黑的。
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字虽大都识得,却不懂这两句诗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冢、泉下这几个字她还是明白的。
只觉得无比晦气,哪有给新生儿取名字从这样的诗里挑的。
而且老太太惯会用谐音。
宁弯弯她爹宁怀运,谐音坏运,她哥宁清礼,谐音清理,到了宁弯弯这,子姒,是说她是个女孩不算宁家子嗣呢,还是‘只是’个女孩呢?
晚上,夜深了宁怀运才回来,带了一身的露水。
一进门就掏出个狗尾巴草编的兔子逗宁弯弯笑。
“乖囡囡,瞧瞧这是个什么?”
宁弯弯倍儿精神的伸脚蹬腿十分配合的呵呵傻乐。
常氏瞪了他一眼:“事儿办妥了?没出什么乱子吧?”
宁怀运一脸的笑容就变得复杂,叹了口气才道:“能出什么乱子?就一口薄棺,也没进祖坟,出了城,随便找了乱坟岗子埋了,寿衣都没有一件,穿的还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那年大寿,老太太实在推不过给做的,这都多少年了,也是可怜。”
常氏也跟着叹气:“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谁可怜可怜你?什么最苦最累不讨好的差事都交给你去办,办成办不成都是两面不讨好。”
常氏就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把那个长命锁和写着宁弯弯名字的纸条给他看。
宁怀运年少时读书很用功,在老太爷的安排下也考过功名的,只是中了秀才后就被打发去铺子里做管事了。
自然是看得懂那诗的,顿时脸就黑的跟锅底一般。
常氏又道:“我是小门小户,嫁了你本以为是高攀,可结果连一般人家的日子都过不上,你这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拿的例钱还没个小管事多,偏偏还顶着个四老爷的名头,上上下下都伸着手要赏钱,不然没一个能支使的动的。”
“咱就摊上这么个身世,这么个娘,我也就不说了,可是咱孩子咋整?我这月子里,厨房里送来的饭菜越发的不像样子了,就没一顿新鲜的,我这奶都快回去了,弯弯这才满月就开始喂米汤了,在说匪月,打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慧,三岁就能识文断字,先生都说了尽早启蒙将来大有作为,可这都五岁了,老太太那边还是闭口不提他上家学的事儿,只能在家跟着你认几个字。”
匪月就是宁弯弯的哥哥宁清礼,那脑袋,跟装了内存卡一样,过目不忘。
据说这是他三岁的时候听了下人嚼舌根,硬给自己取的字,并坚决要求别人只能叫他的字。
还一本正经的跟人解释,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又云: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就是说自己有才又貌美,特别美,美得不得了!美的女孩子见了就生扑!
小小年纪就深谙闷骚之道啊!
还非常会拿腔作势,时时端着书生的架子,整日里手不释卷,张口闭口都是子曾经曰过。
看人都是斜睨,装成熟,装稳重,憋红了小脸也不愿意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来,十分的傲娇。
但他很疼宁弯弯,总会偷偷塞好吃的在宁弯弯手里,一块红烧肉,又或者一个小果子,脸上却永远一副嫌弃的模样,念叨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常氏继续说着:“偏我这肚子又不争气,这一胎生个女娃出来,瞧老太太这段时间的态度,我这心里犯怵,想当年二姐多出挑的人,就算是庶出吧,满清平县的贵公子也是能随便挑的,可老太太硬是随便指了个穷秀才就给嫁出去了。”
“也是命好,虽说日子艰难,到底人是个好的,我瞧着以后也能过起来,这谁能保证弯弯以后也有这运气?就算有这运气,一个穷秀才,若是不得志,一家老小还得指望那几亩地,等以后别院的姑娘都嫁作高门贵妇,你就忍心咱咱家弯弯成个农妇,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常氏嘴里的二姐是宁弯弯的亲姑姑,她老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宁弯弯听常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时觉得这次的胎投的简直太合自己意了!
她蹬着腿越发的高兴了。